他病成這樣又是誰的過呢?
還不是自己。
夭紹的心一陣絞疼。
再抬起頭時,郗彥已一口氣喝了藥,眸波靜柔,正微笑著望著她。
“藥是不是很苦?”夭紹輕聲問道。
郗彥搖頭,看了她片刻,忽而無奈嘆息,伸手撫摸她的面頰,緩緩擦去了她眼角的淚痕。
夭紹唇弧淺淺一彎,亦微笑起來,松臂放開了他,低頭自袖中取出一方絲帕,拿了一顆甜果子喂到他唇邊。
“這是今夜最後一碗藥了,明日就不用再喝了。”她低聲說,不知是安慰郗彥,還是安慰著自己。
郗彥嚼著甜果,手腕一動,又落筆道:“叫鍾叔他們進來。”
夭紹本要勸阻讓他歇息片刻,但見他神色認真,心知必是要商重要的事,話到嘴邊說不出口,只得收了藥碗,悶悶應了一聲,走出閣外。
步下書房外石階,忽覺遠處有清風飄閃,夭紹揚目,月色下,只見一道藍影迅疾掠過竹林,飛至眼前。
“郡主。”偃風手執一個玉色錦囊,神色間透著掩不住的歡喜。
夭紹微笑:“何故這般高興?”
“族主自鄴都送來的,說裡面玉瓶裝著雪魂之毒的解藥。”偃風喜不自勝,將手中錦囊遞給夭紹。
“什麼?”夭紹驚喜過望,指尖一顫,手中的玉碗啪嗒掉落地上。她也沒心思再管地上碎片,接過錦囊捧在手心,小心翼翼取出藥瓶,端詳片刻,低低笑著說:“一定是憬哥哥……”
恰是此刻,耳邊忽有風聲飛散,竹林間隱約傳來衣袂拂葉的悄然聲。
夭紹聽覺敏銳,眉尖不由一蹙。
竹林之畔,碧波清池在月光下銀芒閃爍,浮動搖曳的水光照入夭紹的眼眸,森森雪色一如利鋒之刃的刺眼。
偃風這時也察覺到不對,手指扣劍,凝神環望四周。
將錦囊塞入懷中,夭紹垂手,指尖輕輕撫摸著腰間紫玉鞭,笑盈盈望著竹林深處:“何方貴客到訪雲閣?請出來現身一見。”
夜色沉寂,一聲長嘯驀地劃破竹林幽風,急促低啞的刀劍出鞘聲快速消散在空氣中,緊隨著,十幾條鬼魅般的身影撲至眼前。
“郡主當心!”偃風大喝,長劍鳴玉,擋開揮至夭紹面前的犀利刀鋒。
電光一瞬間,夭紹早已抽身飛退三丈。
黑衣人根本不想與偃風糾纏,撤了刀勢,復又朝夭紹攻來。
夭紹微微皺眉,笑道:“看來各位意圖在我。”
音落的瞬間,紫衣驀地提氣飄起,長鞭自腰間飛出,皎潔的紫玉在月下勾出瑩潤優雅的弧度。只是姿勢雖美妙,手上力道卻煞是霸道凌厲。
當先近身的兩個黑衣人只覺眼前一花,手中長刀被一股引力吸得莫名飛出,紫鞭抽至胸前,火辣辣直入心口的疼痛。
清池畔有黑衣人負手觀望,與其他黑衣刺客不同的是,他的袖口繡帶一條金色遊蛇。看著在刀光劍影下飄飛靈動的紫裙,他輕輕搖頭,神色費難:“主上竟沒說――這女子武功這般厲害,如何活捉?”
“何人敢闖雲閣?”書房門大開,偃真高喝一聲,抽劍擋開夭紹身前的黑衣人,“郡主請回閣中,這些肖小我來解決便是。”
他素來冷麵狠心,出手自是毫不留情,劍尖所到處,鮮血淋漓,淒厲的慘叫聲一時不斷入耳。
夭紹既不忍看,亦擔心郗彥那邊會有不測,忙轉身回了書房。
剛入房中,燭火忽地全熄。
一股陰風自黑暗中襲上頭頂,夭紹無心與之相鬥,足尖一點,斜身飛退,堪堪避開那道掌風,飄身入了內閣。
“阿彥?”內閣裡也是漆黑一片,夭紹的心慌慌亂跳,藉著灑入閣中的月光尋找郗彥的身影。
閣裡窗扇大開,冷風灌入,毫無聲息。
夭紹心神一惻,刀劍在前毫不改色的她竟在這一剎那害怕得想要哭出來,口中連連喚道:“阿彥,阿彥?你在哪裡?”
幼時得知阿彥不在人世的恐慌在此刻似是重侵心頭,夭紹聲音發顫,呆立在空無一人的閣中,失魂落魄。
身後有雙手溫柔地撫上她的肩頭,夭紹哽咽,轉過身撲入他懷中,流淚不語。
郗彥抱著她急速退後三步,夭紹背上驀地有涼風如刀割過,貂裘碎裂聲傳來,她這才想起方才書房裡那偷襲她的人必然是隨她入了裡閣。
耳邊掌風呼呼作響,夭紹回頭,但見鍾曄已與那人激烈纏鬥在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