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月半便是郗彥身體最虛弱之時,他此刻毫無力氣施展武功,夭紹勉強讓自己冷靜下來,審視四周環境,暗策解困之法。
黑暗中,郗彥握住她的手,在她掌心迅速劃了幾筆。
“去梅林。”
夭紹恍悟,忙攬住郗彥的腰,兩人自視窗跳出。
腳剛著地,便有黑衣人自屋簷上躍下,長劍揮來,竟是直刺向郗彥。夭紹大急,臂上用力,紫鞭揮去,橫破那人的咽喉。
一縷血絲飛灑出來,腥氣入鼻。
黑衣人渾身抽搐,既而撲倒在地,再無聲息。
夭紹手腳冰涼,怔在當地,目色迷茫慌亂,囁嚅道:“阿彥,我……我殺了人……”
郗彥皺眉,忙拉住她的手,將她拖向梅林。
書房後的這片梅林樹木繁密,樹蔭連影,步步皆是五行八卦的迷陣。
步入陣中,郗彥扶著身子不斷顫抖的夭紹坐在梅樹下,彎腰撿起幾顆石子,以樹枝為杖,撐著病累的身體將石子放在地支相沖處。
刀光劍影一時擋在梅林外,郗彥鬆了口氣,返回樹下時,夭紹正蜷縮成一團緊緊靠著梅樹。月光穿透樹葉間的細縫照上她蒼白的面龐,但見滿額冷汗。
郗彥心疼而又不忍,蹲下身將她摟入懷中。
“阿彥,我殺了人。”夭紹揪著他的衣襟,抽泣不已。
郗彥拍了拍她的背,輕輕撫摸她的鬢髮。
此刻他心中滿是愧疚,卻苦於無法開口說出。
讓她留在自己身邊,或許是錯了。東朝大亂,北朝又何嘗是平安之處?而跟在自己的身邊,更是迷局難測、危機重重。
殺人血腥,她又何曾經歷過這些?
郗彥望著懷中瑟瑟發抖的人,低低嘆了口氣。轉念又想起方才那些黑衣人圍困她的情景,今夜此行分明竟是衝她而來――
念及此處,郗彥不由也是心驚膽戰,後怕不已。
“阿彥!”夭紹突然呼道,神色大駭,眸光直視自梅林間如遊蛇飛躍而出的劍光,猛地將郗彥推到一旁。
紫玉鞭剛剛入手,還未揮起,那道犀利劍光已直入夭紹的右臂。
“啊!”夭紹痛呼,左掌拍出,將黑衣人逼退三尺。
劍光抽離,汩汩血流頓時將紫衣染溼。
郗彥一陣剜心之痛,夭紹咬牙苦忍的模樣讓他全身血液上湧,怒恨難壓。胸口氣息劇烈起伏,竄行體內的真氣驀地爆發而出,衣袂振飛,青影如幽魅般拔地飄起。
黑衣人執劍立於梅林陰影處,眸中沾沾自得的笑意還未褪散,便覺梅林間忽起一股濃烈的寒香,落梅如雪紛飛,頃刻迷亂了他的雙目。
胸前一痛,有銳物重重刺入。
黑衣人窒息,周身剎那似被籠罩入嗜骨的寒氣中。
落梅不再,黑衣人喘息,只見軟軟的樹枝筆直如刀劍,戳入了自己的胸膛。他抬頭,眼前青衣修長,俊美如神的姿容朗朗入目,但此刻在他眼中不過如追命修羅一樣恐怖。
“你的武功……”黑衣人一臉的不敢置信,餘音咽回,卻是再無力吐出。金色遊蛇的袖口下,長劍哐啷落地。
郗彥目色冰寒,執著樹枝的手指鬆開,任那黑衣人緩緩倒地。
“阿彥?”夭紹顫聲喚道。
郗彥轉過身,抬起她受傷的手臂正要檢視時,卻壓不住胸間愈發激盪不受控制的血氣,喉間一甜,猛地吐出一口血來。
“怎麼了?”夭紹慌道。
郗彥眼前發黑,靠著梅樹緩緩坐下,虛弱笑了笑,將夭紹攬至胸前。
“別擔心,沒事。”
無聲翕動的唇邊仍有殷紅淌流的血絲,他望著她,笑顏淡然。柔軟的梅花飄上他的眉梢,他突然間覺得有些疲憊,輕輕握住了夭紹的手,慢慢闔起雙目。
作者有話要說:
☆、北上雲中
圓月沉沒,一縷晨曦沖淡黑暗,天邊墨灰色的雲海正隱隱浮白。
梅林外廝殺半日的刀劍聲逐漸減弱,寒風吹入林中,已隱約能聽得露珠自花枝雪瓣上簌簌撲落的細微聲響。
鍾曄疾步走入梅林,遙見依偎在樹下的青衣紫袍,不由一怔。梅林枝葉繁密,晨光稀稀疏疏灑照於那兩人的身上,冰玉無瑕,明媚卻又縹緲。
恍惚是回到多年前的東山,他不知多少次在傍晚時分要上山去尋找那兩個貪玩不知歸的孩子。那時日暮彤燃,溪水清澈,梅林的大樹下,總能見兩個小小的身影緊緊依偎一起,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