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自然,”這次卻是鍾曄開口,“雲閣以信為本。”
倫超對他笑了笑,轉而對阿那紇道:“柱國若不方便講,此事便由我來說。”又看著鍾曄,“若此事得成,雲閣得利,柔然得財,在下是不是也該剩點什麼?”
求財求瘋了麼?阿那紇忍不住翻眼。
郗彥也微有詫異,不覺移目向倫超。鍾曄霜眉一動,正待開口,倫超將酒盞置案,淡淡道:“在下要的東西目前其實還未想到,等想到了,希望雲公子不要拒絕。”
宴後,阿那紇將客人送至府外。倫超單馬而來,跨上坐騎,對郗彥抱拳拱手:“三日之內,必給公子訊息。”說完微微一笑,極是瀟灑地拍馬離去。
郗彥望著他的背影一會,方轉身與阿那紇辭別。
馬車拐出街巷,前面道路幽靜。偃真騎馬行至車側,好與趕車的鐘曄交談。
“長孫倫超說三日之內便有訊息,你看可能不可能?”
鍾曄目視前方夜色,輕嘆:“聽他的語氣,該沒有問題。你現下可以著手安排先去色楞格河探路的人了,得儘快找到賀蘭柬說的那條秘道,我們才好北上。”
“這是自然,”偃真道,“只是看你方才看倫超時神色不對,倒似是舊識重逢。”
車頂懸落的風燈灑出微弱的光線,鍾曄笑意朦朧:“我和他確是舊識。”他背靠向車廂,壓低聲音道:“公子,二十五年前,謝太傅有學生名孫超,在江左求學五年,後又離開。當年主公等人俱是當今陛下還是太子時的伴讀,因此常去謝府問教,與太傅感情深厚。孫超那時正住在謝府,我跟隨在主公身邊,曾與這孫超有過幾面之緣。只是今日再見,他卻成了柔然駙馬長孫倫超,當真是世事難測。”
車廂裡燃起燈光,片刻,一張帛書遞出來。
“那沈少孤豈非也與他是舊識?”
“這我倒不甚清楚,”鍾曄道,“沈少孤比主公他們要年幼七八歲,當時不過是個孩童,被沈太后養在宮裡,甚少有機會去謝府。”
此話一落,車廂裡再無動靜。
偃真忍不住問道:“公子,郡主的事……”
車廂裡傳出輕聲嘆息,帛書再次遞出,卻是寫道:偃叔先回采衣樓,鍾叔與我夜行一趟王府。
此王府,自是指長靖的新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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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靖從宮中搬住王府已有半月,每日登門恭賀的官員貴戚數不勝數,不過來訪之人大都由女官和家臣擋下,身份地位重要到需讓長靖親自招待的人可稱寥寥無幾。
這日入夜,前府依舊貴胄盈門,內庭裡,長靖辦完政事,被醜奴糾纏不過,正教她下圍棋。
燈燭下,醜奴對著棋盤咬唇苦思,一派認真。長靖邊飲著茶,邊端詳她,笑道:“阿奴兒,你這次回來轉了性啊,怎麼突然對漢人的琴棋書畫感興趣了?”
醜奴想棋路想得入神,對她的話置若罔聞。長靖好笑,待醜奴慢吞吞落下一子,又將話問一遍。
“我,我這次在軍中遇到了一個人。”醜奴臉頰輕輕一紅,揪著辯發害羞半日,才輕聲吐訴出來。
“一個人?”長靖拈著棋子的手微微一頓。
“是啊,”醜奴托起腮,唇角輕揚,明眸似水,斟酌半響後,才這般說道,“阿姐曾去過江左,說那裡煙雨山水,明秀雋永。還說那裡的男兒是玉樹臨風般清俊,翩若驚鴻的優雅。他……他,便是這樣的人。”或許比之方才的形容,那人風姿應該更甚。柱國說他是獨步江左的雲郎,那麼風采也該是江左兒郎中的第一人了?
醜奴想起那日營中所見的素袍俊顏,正自憧憬,卻不知坐於她對面的長靖早已雙目失神,臉色蒼白。
“公主,”有女官疾步入室,稟道,“有客求見。”
長靖淡淡道:“何人?”
女官遲疑看了眼醜奴,俯身在長靖耳邊低語了一句。
“啪嗒”,長靖手指一顫,夾在指間的棋子猝然跌落入盤,怔了片刻,方深吸一口氣,對醜奴笑了笑,“你先琢磨著,我待會再來陪你。”言罷,不顧醜奴一臉茫然,起身出門。
待到了偏廳暖閣,望見那玉身長立的身影,長靖縱是準備得再從容,卻還是在一霎怔忡。俊顏溫美,與百轉千回的思念相疊。錦裘玉帶,明月清風,人分明近在眼前,卻透著遙不可觸的虛緲。
這樣的疏離,即便非他有意為之,卻也叫她不勝心寒。
她和他之間,何止千里之隔?
“雲公子可是貴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