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冠,瀟灑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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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還未全白,墨青色的城牆高聳森嚴,暗淡晨光之下,古石斑駁,略顯滄桑。時辰尚早,道上行人稀少,沈府總管祁千欽一路驅馬疾馳,暢通無阻趕往西城門。
因記掛著前日沈崢的囑咐,此日他一早出門,待到城門前,穹頂剛開,浮橋方落。騎馬在城牆下兜繞幾圈,晨風沁涼,拂面神清。遠處廣潛山側的官道上空寂一片,青天盡處亦無塵土揚起,祁千欽遙望一刻,算算時辰還早,遂未在道上多停留,折轉往曲水之畔的酒廬。
廬內燈火若隱若現,卻不見小廝迎上,祁千欽下馬自栓了韁繩,步入廬中。
這個時辰還沒有迎來送往的熱鬧,滿堂空寥,唯臨窗他慣坐的席案卻已被人佔據。祁千欽微微皺眉,藉著堂上晦暗的光線,他只見那人手執杯盞面朝窗外,容貌雖不可見,但一襲金色長袍在微弱的燭光下顯得孤秀俊逸,卻有些似曾相識的眼熟。
祁千欽怔了一怔,盯著那背影再看了幾眼,默然轉身,坐在另一側窗旁。
那男子似對他的到來一無所覺,紋風不動的坐姿有如石鑄,靜靜望著遠處的城池,看著北方青天下那綿延雍容的宮闕殿閣,良久,才伸手慢慢撫摸起腰側佩帶的寒鐵彎刀。
“公子要的玉帶糕做成了!”廬間內堂忽起一聲長呼,一灰衣小廝匆匆小跑出來,將一盤晶瑩如玉的糕點奉至金衣男子面前,“按公子說的,師傅又重做了一遍。”
男子微微側過頭來,雙瞳深黑如墨,望了望盤中糕點,搖頭道:“不是這個味道。”
小廝有些洩氣,卻仍掬著一臉笑容道:“您嘗都沒嘗……”
“香氣不對。”男子輕嘆了口氣,臉色悵然。
小廝還欲勸說,那男子卻對他淡淡一笑,眼角輕揚時,一雙墨瞳妖嬈深邃,看得小廝忍不住窒住了氣息,小心翼翼道:“我再讓師傅重做。”
男子還未說話,一旁卻有人笑道:“這位公子要的玉帶糕,蒸食時需以竹齲Ч�玻�降悶湮丁!�
小廝聞言回首,這才發現今日的第二個客人,忙笑臉迎過去:“原來是祁總管,卻是多日不見了!今日一早出城,想來又是奉了丞相要命?”
祁千欽不置是否,笑道:“我出來得早,還未用膳。如我方才所說,再做兩份玉帶糕,另熱一壺杜康來。”
“是。”承他方才提醒,小廝得了做玉帶糕的要領,忙挑起簾子去了內堂。
而那金袍男子仍臨窗坐著,頭也不回,望著廣潛山繁蕪密青的草木,許久,才輕聲笑了笑:“玉帶糕、杜康……九年了,原以為早已物是人非,想不到你還能認得我,甚至還記得我愛吃什麼糕點,什麼酒。”
“過往一切,祁千欽從未相忘,”祁千欽低聲嘆息,站起身,至男子案前深深一揖,“見過融王殿下。”
“融王?”沈少孤眯起眼,碎冰猛自眸底迸裂,修長的指尖終自彎刀上眷戀不捨地鬆開。
眼前的人沉著穩重,一如武康沈門下的歷任總管。昔日沈氏家僕中那唯一一個願跟隨在自己身邊跳脫飛揚的少年,怕是再也尋不得了。沈少孤低下頭,慢慢微笑:“我還是錯了。當日被我視如兄長的祁千欽早不存世上了,如今在世上的,只是丞相府的祁總管,對不對?”
祁千欽無言以對,彎腰沉默半晌,直了直身子,溫言道:“融王既來了東朝,鄴都城也近在眼前,為何不入城?主公若知道融王到來,必然欣喜萬分。”
“沈崢會欣喜?”沈少孤眺眼望著天邊,似在疑惑,片刻後,唇角微勾,從容平淡的神情中忽透出一絲難言的詭異,“也是,我倒也想不出他有憎恨我的理由。仔細想想,我欠他的寥寥,他欠我的卻是難以計數。”
祁千欽忍不住道:“往事已逝,二公子不必……”
“孤乃柔然融王,不是什麼二公子,”沈少孤冷冷截斷他的話,“十年前,沈弼不認我是沈氏族人,如今本王也不必趕著去往沈府高門。勞煩祁總管告知丞相一聲:若心知有愧,我此段時間居於鄴都城,請勿使人打擾。”
“是,”祁千欽抬頭望了望他,輕聲道,“在下斗膽,敢問融王這次南下是為了--”
“北朝戰事。”沈少孤微微一笑。話至於此,言下意味卻是難以捉摸。他想了一刻,忽道:“聽說北朝苻子徵南下鄴都遍訪群臣,想來也去過丞相府了?”
祁千欽猶豫了一下,還是如實以告:“前段時日的確來過兩次,但皆逢主公外出,主母藉由將苻公子擋於府外,此後他便不曾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