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從哪個方向瞅她,都跟逆著日頭似得,籠著一圈——”
“佛光?”
“狗屁!林小姐又不是聖僧,放的哪門子佛光!”劉麻子笑罵一句,坤直了腿兒伸了個懶腰,等手放下來,揣回老棉襖裡,卻又是眯縫著眼兒搖了搖頭,“其實說到底,咱魔宮的人都是刀劍血雨下長大的,哪個不是一身戾氣。區別只在少宮主不願藏,而林小姐收斂得好罷了,你以為她真會是個善茬?能在咱宮主面前混得開,怎麼著都不可能是個軟麵糰兒,真惹惱了她,給你笑著來一下,直能讓你活生生疼死!”
“那算了,我還是別見了。”小徒弟嘖嘖出聲,晃悠悠地挑著一擔水往大殿裡去,“這笑得勾人的閻王,還不如那不笑的呢,沒得讓人心裡發憷——”少少少宮主!!!
那輪椅一角緩緩自轉角現出,繡著繁複暗紋的黑袍幾近曳地,鏤空刺繡層層疊疊攢成的寬大袖擺柔滑地覆過金絲楠木的扶手,只露出一點兒蒼白的指尖。
小徒弟以平生最大的應變能力壓下了驚愕,飛速矮身跪迎,桶中冷水在劇烈擺動下潑灑出了大半,全數潑在襟口,透骨的冰涼。但他連擦拭都不敢,只盼望著這位活閻王沒有聽到自己和師傅剛才那頓沒上沒下的編排。
輪圈無聲地碾壓過地面,毫不停留地駛過他之後卻又微微一頓。
劉麻子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他徒弟更是抖得像個篩糠。
劉麻子悄悄掀起眼簾瞅了一眼,看見少宮主蹙著眉開了口,那冷鬱的聲線遙遙傳過來,含著顯而易見的不悅。
“還沒清掃乾淨?”
輕風繞過,袖擺微鼓,只見蕭煜的每一根手指的指根處都戴著一枚雕工精美的玄鐵戒指,其上纏著細細密密的幾乎看不見的冰蠶絲。
殺人奪物,皆於無形。
“回、回少宮主的話,還未。”劉麻子嚇得趕緊垂首,結巴道,“不過快、快了。”
蕭煜眉頭蹙得更深,緊抿的薄唇透出幾分不耐,然而他還未出口訓斥,一把溫軟懶散的嗓音就不合時宜地插了進來,“既如此,還不快去,小心兄長一個不耐,踹斷你們心脈。”
那語調柔和又溫文,好似真是善意的勸誡,卻讓劉麻子和他徒弟同時抖了一抖。
——少宮主自幼不良於行,哪裡又有“踹”的說法?
在蕭煜身後現身的語琪彷彿才想到這一茬,低低啊一聲,修長手指搭上輪椅的搭腦,直直看著他一如既往的冷漠面孔,用毫無歉疚之意的語氣柔聲笑道,“抱歉抱歉,一時口誤,忘了兄長雙腿不便之事。”
劉麻子師徒嚇得魂飛魄散,哪裡敢再杵著?直跟鬼攆似得跌跌撞撞地衝進了殿內,生怕慢了一步,就成了少宮主遷怒下的冤魂。
語琪抵唇輕笑,卻不防身前蕭煜冷冰冰地開了口,聲含冰渣,“拿我雙腿取樂,很有意思?”
兩人已經你面冷若霜,我笑裡藏刀地過了半月,這樣的口角只能算是小打小鬧,是以就算是奉行動手不動口的蕭煜,都只是動了動薄唇,不冷不熱地反擊兩句而已。
語琪則更是笑而不答,只將搭在輪椅搭腦上的手無聲地往前探去,隨意地揉捏了一把蕭煜的後頸,又滑到一旁拍了拍他的肩膀,無聲地表達了‘別這麼小肚雞腸,開個玩笑罷了’的意思,悠悠然地往被人稱作‘修羅場’的殿中去,“還請兄長稍等片刻,待他們清掃完畢了,妹妹再來迎兄長進去。”
修羅場這種設定是魔宮副本的老梗了:魔宮每年將數百孩童投入這座殿中,讓他們互相殘殺,最後只允許幾人活著出來——這樣方法培養出來的,都是頂尖殺手。
在蕭煜閉關期間,這修羅場由她代為掌管,如今他出關了,蕭莫愁便命兩人一同料理。
經過昨日的一場廝殺,地上不知淌了多少人的鮮血,劉麻子師徒兩個和其他幾個下僕將一桶桶撒了鹽的水挑進來,用刷子一遍遍地衝洗,動作麻利,配合默契,顯然是做慣了的。
語琪一踏入殿門,撲面而來的就是濃重的血腥之氣,幾乎令人作嘔。但幾日來她倒也已習慣,並未露出什麼不適之色,只抱著肩臂,含著笑往殿柱上一靠。
她不言語,也不催促,薄薄的唇似有若無地勾著,柔和又懶散,但整個大殿的下僕都覺得心頭一重,強烈的壓迫感讓他們本能地加緊趕了起來,沒一會兒就收拾得差不多了。
語琪直起身,輕輕撫掌,“行了,讓他們把人都帶進來吧。”
吩咐完之後,她彈了彈衣襟袖擺,出去尋蕭煜。
繞過迴廊,就看見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