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女笑著往他跟前湊,彎彎一雙眼睛跟月牙似的,“陛下,今日天氣真好,您要去御花園看看嗎?”
他哼一聲。
他還有正經事要做呢。
少年照常徑直往宮門而去。身後小宮女急忙忙喊:“陛下,您要去哪裡啊?”
少年不管不顧繼續往前。
小宮女氣喘吁吁:“陛下,您等等我啊……”
忽地身後噗通一聲,是誰摔倒在地的聲音,急促的呼喊聲變為輕聲的哭泣。
少年悶了悶。
大概是這一次醒來和從前不太一樣,所以他竟下意識回了頭。
他望見小宮女狼狽地倒在地上,低著腦袋,哭得傷心。大概是傷著哪了,爬不起來。
真是麻煩。
少年抿抿薄唇,猶豫半晌,最終轉過身,緩緩朝她而去。
宮門就在身後。算了,反正如果來的是假阿婉,他什麼時候去,都一樣。
少年停在小宮女跟前,沉聲問:“哭什麼。”
小宮女仰起臉,一雙眼腫紅,委屈至極,哭得打嗝,泣不成聲:“奴婢……奴婢沒用……”
他蹲下身來,沒好氣地道:“確實沒用,走路都會摔倒,沒見過你這麼笨的。”
小宮女擦了眼淚,順勢拉住他的袍角,怯生生地求他:“陛下,您先去太后娘娘那裡好不好,您要是不現在去,娘娘會罰奴婢的。”
少年撅嘴:“朕想去哪就去哪,母后罰不罰你跟朕有什麼關係。”
小宮女張著大眼睛望他,黑亮的眸子重新泛起點點盈光,她不再勸她,嘴裡含糊不清,跟未斷奶的小羊羔似的:“陛下,那您能不能跟太后娘娘求求情,讓娘娘不要罰奴婢的月例錢,您讓她打奴婢好了,奴婢願意挨板子。”
少年一愣。
頭一回聽說有人願意挨板子的。
他湊近問:“你是不是傻?銀子沒了可以再掙,挨板子會死人的。”
小宮女露出堅毅的神情來:“奴婢每個月攢月錢很辛苦,要命可以,要錢不行。”
少年忍不住笑出聲。
他已經很久沒笑過了,連他自己都嚇一跳。
猶豫半晌。少年站起來,作甚就要走。
小宮女猛地抱住他的腳:“陛下,待你從宮外回來,一定要記得替奴婢向太后娘娘求情。”
少年嘆口氣。
“你放心,你的月例錢不會少,既然母后傳召朕,那朕就先去母后那好了。”
小宮女喜笑顏開,被淚水浸染的臉蛋如春花般燦爛,兩個小梨渦甜得能斟出蜜來,“陛下,你真好。”
少年昂起下巴,雙手負背,往前走了幾步,覺得哪裡不對,朝後一看,小宮女仍舊坐在地上沒起來。
他又走回去。
小宮女聲音細細小小,“陛下,您先去,奴婢腿傷著了,可能還得再坐一會才爬得起來。”
少年往周圍看了看。
除了不遠處的宮門侍衛,並無宮人路過。
少年想了想,最終不情不願地彎下腰,不太耐煩:“上來。”
他趕時間去死。先去完母后那裡,然後再出宮,正好來得及。
他已經試過各種各樣的活法,已也已經嘗過各種各樣的死法,世間萬事對他而言,皆是死水一潭。
小宮女毫不客氣地攀上他的背,她輕得很,跟羽毛似的,一把嬌嬌軟軟的嗓子湊在他耳邊說:“陛下,奴婢以後一定會盡心盡力伺候您。”
少年步伐矯健,將她牢牢背穩,往前面而去。
他揹著她走了一段路,走到有人的地方,打算喊人來將她抬回去,小宮女卻忽地哎呀一聲,甩了甩腳,眼神天真無辜:“咦,不痛啦。”
少年狐疑地望她一眼。
小宮女跌跌撞撞跟上去,“陛下,快走罷。”
去完太后殿,出來的時候,少年嘆口氣。無論活多少次,母后的唸叨說辭皆是一模一樣,聽得他耳朵都快生繭。
少年又打算往宮外去,無奈身後多了個跟屁蟲,怎麼甩都甩不掉。
少年止住步子:“你怎麼跟塊牛皮糖似的?”
小宮女假裝聽不懂:“陛下是在誇我像糖一樣甜嗎?”
少年嘴角一抽:“不是誇你,朕是在罵你。”
小宮女:“陛下罵人跟夸人一樣甜,陛下真溫柔。”她雙手高舉過頭,而後緩緩落下,行的宮禮,眼睛自手指縫裡眨了眨,笑著望他,聲音揚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