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餘光瞥見她,她動作輕得很慢得很,半點動靜都沒發出,緩緩朝他而來。
他假裝對她的到來一無所知,翻過手中的又一頁書。
他不喊她,她也就不出聲,停在離他只有幾步路的地方,張著大眼睛好奇望他。
從前他不是沒傳過其他的妃子侍寢,只是每一次都無疾而終。
算起來,這是皇后入宮後,他第一次傳宮妃侍寢。
身為皇帝,他不能不臨幸後宮,但是他連碰都不想碰她們一下,又怎麼會想與她們躺在同一張床上共枕而眠。可是,太多雙眼睛盯著他,為了做一個正常的皇帝,他必須做給旁人看。
時間一點點流逝。
皇帝迅速瞄一眼前方的女子。
她似乎是站得累了,低頭撅嘴,如玉般白嫩的腳拇指一抬一放,自娛自樂。
她和她的姐姐一樣,很是識趣,不會擅自靠近。
她大概沒有察覺到他的視線,頭埋得更低,悄悄拿手快速擦了擦眼睛,白瘦的雙肩輕微顫抖。
她連哭都不敢哭出聲。
皇帝一愣,終是開口說出了今晚的第一句話:“好端端地,你哭什麼?”
她一嚇,胡亂擦掉眼淚,背過身去:“臣妾沒哭。”
皇帝想了想,放下書,起身朝前。
他沒有太過靠近,長身而立,望著她的背影發號施令:“轉過臉來。”
她不敢不從,怏怏地回過身,頭埋得很低很低,連脖子都看不見。
皇帝下意識就要伸手,還沒碰到,立刻又收回去。
他用他皇帝的威嚴欺她:“為何不敢看朕?是怕朕看見你的眼淚,識破你的欺君之罪嗎?”
她猛地仰起臉,小聲道:“才不是。”
素白乾淨的一張嬌媚容顏,粉黛未施,剛哭過的眸子如水洗一般清澈,長睫上仍舊沾著淚珠,她抬眸望他,可憐巴巴的無辜眼神,生出種天真的純潔。
她接了他的眼神,瞬間軟下去,嬌糯糯改口求他:“臣妾確實哭了,皇上別治臣妾的罪好不好。”
皇帝怔怔地看著她。
她說話的時候,與別人不同,她語氣裡沒有那種畢恭畢敬,而是嬌憨女兒態,彷彿只是將他當成尋常夫君。
他這時候又問:“為什麼要哭?”
她很是誠實:“臣妾看皇上不理臣妾,臣妾害怕被趕出去。”她頓了頓,聲音細細的,嘟嚷:“宮妃侍寢被趕出去,會貽笑大方的。”
皇帝單手握拳抵在唇邊,輕笑出聲。
她的臉更紅了,雙手不安地絞著衣裙,悶悶地看他。
片刻。
皇帝轉身往床榻而去。
他緩緩坐下,雙手撐在床沿邊,問:“來之前,有人教過你侍寢該做什麼嗎?”
她仍站在之前的地方沒有動,“教過了。”
皇帝點點頭,招她過去,她立在他跟前,沒敢坐下。
皇帝道:“從現在起,將那些話通通忘掉,懂了嗎?”
她問:“皇上是要親自教臣妾嗎?”
皇帝一噎,他掩住眸中的窘迫,自行脫鞋更衣,“不是。”
他很快躺進被窩裡,留了小小一方地方給她。
她爬上床,看他緊閉著眼,柔和的面龐下透出幾分冷漠與不安,彷彿隨時準備著拒絕之後即將發生的事。
她思忖數秒,刻意往床沿邊靠,儘量不和他靠在一起,就連被子都沒有蓋。
皇帝等了許久,等不到她鑽進被窩,睜開眼,望見她安靜地躺在床靠外的地方,她閉著眼,雙手擱在身側,像是在努力入睡。
他忽地鬆口氣。
他向來是由皇后陪著入睡的,皇后性子冷,每每侍寢,皆是和衣而眠,從不隨意觸碰他,事實上,他覺得皇后好像和他一樣,對被人觸碰這件事,顯得格外厭惡。
不過,對於他而言,說是厭惡別人的觸碰,但其實也就僅限於女子而已。
皇帝收回視線,直直地躺著,盯著帷帳的琴瑟和鳴刺繡發呆。
大概是由於她長得好看,是他見過最美的女子,所以他難得有想要換個人合寢的衝動。
她忽地開口說話,軟軟綿綿的小嗓子,試探地說:“皇上,臣妾睡不著。”
皇帝:“嗯。”
她側過身,他下意識往裡一縮。
她依舊躺在她的那一方小小之地,沒有往前靠,單手枕著小腦袋,眨巴著明亮的黑眸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