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上裁縫做的都好。可這手藝很難來錢,畢竟鄉下地頭誰家也沒這閒錢請人幫忙做衣服,她又不可能去鎮上開裁縫鋪。思來想去,覺得大概可以做個荷包、繡個鞋墊啥的,賣給偶爾來村裡的貨郎,多少也能賺點兒針線錢。
其實這年頭,幾乎人人都有一門不賴的手藝,可怎麼把手藝變現卻是個難題。
對於怎麼賺錢一事,王香芹是胸有成竹,二嫂、三嫂則是舉棋不定。
相較而言,大嫂溫氏那邊就不同了,她壓根就沒空想這些,朱母快把她給逼死了。偏生,男人跟女人看問題的角度是截然不同的,在大郎看來,又沒打沒罵的,只是讓陪在病床前伺候著,算個啥呢?
因此,在溫氏又一次抱怨後,大郎納悶的問:“你總說娘故意針對你,可這沒來由的,她為啥要這麼做呢?”
“還不是因為我不想讓六郎繼續唸書?四弟妹她還想分家呢,娘都沒說她!”溫氏越想越生氣,主要是這幾天她太累太累了,不單是身子骨疲憊,心更累。一個沒忍住,她說出了心裡話,“我看就是後孃刻薄,她故意的!”
大郎扭頭看她,滿臉的不敢置信。
朱家的男丁多憨厚,可憨厚不代表傻,在後知後覺的瞭解到自己媳婦幹了什麼事兒後,大郎一把拽起她:“走,你跟我一起去給娘賠不是。”
“啥?還要我去給她賠不是?”溫氏氣瘋了,她不想去,可大郎天生就是一把子好力氣,輕而易舉的就將她拖了出去,一直給拽到了正房門口。
敲開門說了來由,大郎就“噗通”一下給朱母跪了,還非要拉著溫氏一起跪倒在地,逼著她向朱母賠罪。
溫氏真的要被氣哭了,可她拗不過大郎,被逼著賠了不是後,一回屋就撲到被子上大哭起來。
後一步回屋的大郎嘆著氣道:“你光知道她是我後孃,咋不想想這其中的緣由呢?我親孃是生完三郎後沒的,那時我才五歲,二郎才兩歲多點兒,三郎剛出生。偏偏那時,咱們老朱家已經分家了,我奶倒是能幫襯一把,可日子總得自己過下去,家裡沒個女人哪兒成呢?可誰能樂意嫁給一個鰥夫呢?還是三個兒子的鰥夫……”
世人常說有了後孃就有後爹,前頭的孩子日子難熬。
可細想想,後孃也不好當。假如前頭留下的是個閨女,那起碼養些年頭就能嫁出去了,可要是兒子呢?仨兒子呢?好好的黃花大閨女,一進門就給人當後孃,累死累活的把前頭生的兒子們養大,還要給他們攢錢娶媳婦,完了百年之後還不能跟自己男人合葬,圖什麼呢?
溫氏還不服氣,這還能是圖啥?肯定是圖老朱家的日子過得紅火唄。
可她不知道的是,朱家當初可沒三十多畝地。最初,在朱母嫁過來的時候,家裡只得五畝地,還有三個嗷嗷待哺的娃,要不是她將家裡操持得妥妥當當,讓朱父能夠一心一意的侍弄土地,又勤儉持家,慢慢的攢錢置辦土地,此時的老朱家將會是另外一個樣子。
“我娘她不單是我娘,她還是我小姨。當初,我親孃丟下我們哥仨就這麼走了,我爹那會兒才二十出頭,這麼年輕咋可能不再娶一個呢?可要是娶了別人,先不說壓根就沒好人家的姑娘願意嫁過來,就算真的有,我也怕啊!”
大郎當時才五歲,五歲的孩子其實已經懂事了的,從他娘沒了,就有好事者不停的在他耳邊嘀咕著,說後孃不好,說後孃進門就會虐待他們兄弟三個,說後孃要是生了自己的孩子搞不好會把他哥仨轉手賣了。
那時候,家裡一團亂,兩個弟弟又太小了,身為長子的大郎難免被大人忽略掉,誰也不知道當時的他有多害怕。
結果,進門的是他的親小姨。
他外祖父那邊也勸,說你爹這麼年輕肯定會再娶的,娶了別人家的會刻薄你,反而小姨母來了好,又幫他回憶小姨母平日裡待他如何如何,所有人齊上陣勸服了他。
大郎之所以那麼快就接受了小姨母變成孃的事實,還是因為小姨母原本就很疼他。想著既然肯定會有後孃的,還不如是這個一貫待他好的小姨母。
朱母進門非常匆忙,主要也是因為朱家這邊有三個孩子亟待照顧。等她進門後,並未立刻跟朱父圓房,而是又等了一年。大家都覺得仁至義盡了,而包括大郎在內的三個孩子,也覺得姨母很好。其實也就是大郎知道那不是他親孃,二郎是一開始知道,過不了多久就給忘了,至於三郎更是完完全全將小姨母當成了親孃。
這個事情,村裡人其實都知道的,只是時間久了也就沒人刻意提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