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哀哀地低鳴著。
血從後腿的地上蔓延開來,已經浸染到了她周圍。
簡錦咬了咬牙,撐著土壁勉強坐直了身子。她往鹿的後腿看了看,傷勢並不深,但是將整個身子翻開來一看,那背上赫然插著一柄箭羽。
血就是從這傷口裡冒出來的。
簡錦似撫慰地摸了摸它的鹿角,輕聲道:“你忍著點。”
她用撫摸過它腦袋的手去拔這枝深扎已久的箭羽,可是剛剛拔出了一點,血冒得更厲害了。
簡錦雖然不懂醫術,卻也知道自己做錯了,趕緊停下,往袖管上扯了大塊,纏著箭羽包紮了幾圈。
在幽暗的光線下,箭羽的尾部隱約刻了一個字。
簡錦端倪了會,只能大致地看到一個“逍”字。
這箭羽質地精貴,雕刻細膩,不像是一般的侯爵能擁有的。
簡錦輕輕地將身子靠在土壁上,低頭望著仍被捕獵夾子勾著的手掌,輕輕地撥出了口氣,開始慢慢地思考這枝箭的主人。
世家皇子裡,有哪個人名字裡頭帶了這個字?
世家貴族的公子少爺,她並不清楚,倒是此次隨皇帝狩獵的皇子殿下們中,倒有一位名字裡有這個字。
那是太子楚逍。
四歲生母病逝被養在皇后膝下,七歲立太子,十四歲冠蓋滿京華,但他的榮耀與才華卻在十年後戛然而止。
二十四歲這年夏,他與後宮的一個妃嬪通姦,風聲走漏,傳到了皇上耳根子裡,二話不說撤了他這個太子之位,從此再沒有得到過重用。
後來皇上駕崩後,燕王繼位,他仍被圈禁在養荷院,最後也只是落得一個半瘋不死的下場……
想到這裡,簡錦有些好笑。
如今想這些無用的做什麼,現在她自己的命都難保住。
寬闊漆黑的夜空下,有團小黑影嗚嗚地湊了過來,在周圍徘徊著,始終不肯走。
簡錦看了看,卻是白天那頭被她救了的小鹿。
它正低著腦袋往裡面湊,看到母鹿躺在血泊裡,叫聲更難過了。
簡錦聽著如鯁在喉,也是難受得緊。
動物看到母親受累,如此悽鳴,更何況是人呢。
想起前世為她不斷操勞的父母,簡錦愈發心酸,攥著缺了角的袖管抹了抹眼眶,忽的這時傳來一陣馬蹄飛揚的聲響。
簡錦一驚,手也抖了抖。
這手掌落著傷,動一下都覺如浸冒著油泡的熱鍋,十指又連著心,難免叫人心眼裡都發疼。
守在旁邊的小鹿似被馬蹄聲所驚,嚇得立馬匍匐在地,嗚咽得更加急切。
等到馬蹄聲一近,人的喘息聲也愈發明顯,空氣裡帶著股潮溼的草木清香,他從不遠處看到一團瑟瑟發抖的黑影,當即取了張弓,準而穩地射過來。
嗖的一聲,箭羽狠狠刺入小鹿腦袋。
血濺開時,屍體一咕嚕順著土壁滾落,狠狠砸在簡錦跟前。
四野下,風過無痕。
小鹿腦袋歪朝她的方向,眼睛睜得圓鼓鼓的。
它像沒有氣絕般,眼淚噗噗往眼眶外冒。
簡錦緊緊縮在角落裡,兩手攥著袖角,漸漸出了汗。
耳邊的馬蹄混雜著男人的粗喘聲,一下下鞭打在心上。驀地一聲馬嘯揚聲,煙塵在陷阱周圍亂鬥。
他來了,他來滅口了……
千百種念頭在心尖滾過。呼吸幾乎被揪了起來,簡錦她看著面前這頭小鹿像一堆剔除了骨血的肉,無力地癱在地上,睜大的眼睛直直地朝前瞪著。
幾乎心驚膽戰。
腳步聲在周圍漸響,緊接著一道黑影籠罩而下,手裡捏著的火把也隨之投射下來。
光亮投在小鹿屍體上面,簡錦幾乎縮成一團躲在角落裡,恨不得自己這會消失不見。
人影站了會,似乎瞧不見什麼東西,要打算回去,可是心下仍有蹊蹺,便又折回,壓彎了脊背朝裡面喊了聲。
“裡頭有沒有人,有的話吱一聲?”
這道聲音實在是清晰,一字字都落進了她耳根子裡。
簡錦呼吸一滯,下意識喊出聲,可是心頭滾過一念,壓在嘴邊的話瞬間有滾回喉嚨裡去了。
上頭的人沒得到回聲,又不甘心地喊了聲,然而還是沒有結果,他這才作罷騎著馬離開。
聽到馬蹄聲漸遠,簡錦心中說不出什麼滋味,只怔怔地靠在土壁。
空氣裡的草木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