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悅見來人生得唇紅齒白,不由多看了一眼。
一旁的杜蘅咳嗽了兩聲,董曉悅這才想起來,按他們倆商量好的說辭,對那小廝道:“再過兩個月是孫尚書壽辰,你和阿福一起替我去京城走一遭,務必把壽禮穩妥地送到。”
那小廝有些意外,不過主人怎麼吩咐輪不到他們下人置喙,只道:“奴婢不在時,叫阿客來郎君跟前侍奉?”
董曉悅覷了一眼杜蘅的臉色,對那小廝道:“不須你操心,我這裡自有安排。”
小廝覺得今日的郎君和小郎君都古里古怪的,也不想久留,領了命便打算走,旋即想起來還有件事未曾稟報:“郎君,方才吳典史叫人帶信來,前日洪陽縣那件兇案的嫌犯沈氏已經押解到司獄司,隨時可以提審。”
董曉悅聽了這話不由精神一振,正瞌睡著就有人送枕頭來了。
笑著對那小廝道:“我知道了,你這回去京城送壽禮小心行事,回來我重重有賞。”
打發走了小廝,董曉悅隨口對杜蘅道:“這孩子不錯,口齒伶俐,說話有條理,長得也挺不錯。”
杜蘅輕哼一聲,譏誚道:“可不是,他自小在我阿耶跟前侍奉筆墨,識的字可比你多多了。”
董曉悅從他的態度裡品出了一絲酸意,前後一聯絡,不由茅塞頓開,這哪裡是怕她穿幫,明擺著是怕她和那小廝朝夕相處。
雖然覺得好笑,可她心裡還是一絲絲地沁出甜來,仗著體型的優勢,把一條胳膊搭在杜蘅肩上:“放心,阿耶就你一個兒子。”
杜蘅哼了一聲把她胳膊從肩頭撣落,徑直往院子外面走:“沈氏已經到了府署了,還不快些去審案?”
董曉悅和杜蘅先去府署查閱了洪陽縣呈送來的案卷,先抽出仵作的驗屍報告看了,那李家三口都是死於利器之下,現場十分血腥,現場並沒有丟失多少財物,只有商人妻子的奩盒裡少了七八件金玉首飾,與其說是為了劫財,倒更像是為了偽造劫財的假象。
案卷裡還有一份沈氏簽字畫押的具結書,對殺人罪行供認不諱,不過具結書寫得十分模糊籠統。
董曉悅收起案卷對杜蘅道:“咱們先去牢裡看看沈氏,不知是不是屈打成招的。”
洪陽縣距州府約有上百里,沈氏一個弱女子,戴著枷鎖跋涉過來,可以想見有多辛苦,而且她在縣衙已受過審問,肯定吃了不少苦頭。
因為這些緣故,董曉悅在見到人之前已經有了充分的心理準備,然而沈氏的模樣還是讓她吃了一驚。
州府的地牢倒是不像影視劇裡那樣陰森恐怖,不過光線幽暗,潮溼陰冷,散發著一股稻草發黴的氣味。
沈氏未經審理,羈押在嫌犯專屬的區域。
董曉悅藉著提燈昏暗搖曳的光線往牢房裡看了一眼,裡面的人躲在角落裡一動不動,頭低低地埋在膝蓋處,看不清面容。
董曉悅慢慢地吐出一口氣,平復了一下劇烈跳動的心臟,方才揮揮手,讓獄卒把牢門開啟。
聽到門上鐵鏈的聲音,沈氏總算有了點動靜,不過沒抬起頭,反而往牆角里縮了縮,像是要把整個人嵌進磚石裡去。
董曉悅對獄卒道:“你去外面候命就行了。”
待獄卒離開,董曉悅和杜蘅方才走進牢房裡。
“沈娘子……”董曉悅輕聲道。
瑟縮成一團的女人一顫,隨即慢慢抬起頭來。
看到那張臉,董曉悅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兩步,被高低不平的地磚絆了一下,要不是孝順的兒子及時扶住他,恐怕得摔個屁墩。
沈氏的那張臉幾乎已經不能稱之為臉了,臉頰高高腫起,眼眶烏紫,眼睛腫成了細細的一條縫,嘴唇上一道長長的血口子,也不知是什麼利器劃出來的。
董曉悅逼自己看了一眼,還是忍不住轉開了目光,即使不認識那無頭女鬼,看到同類遭受這樣慘無人道的對待也足以令人憤怒了。
這還只是臉上的傷,天知道她身上還有多少傷。
“沈娘子,你別怕,我是本州知府,你有什麼冤情可以告訴我。”董曉悅義憤填膺道,別說她現在只不過是個嫌犯,就算是真兇也不該這麼刑訊逼供啊!
沈氏聽了這話緩緩地拖動雙腿,用手把身子支撐起來。
董曉悅起初不知道她想做什麼,直到見她把腿往後收,整個人往前傾,她才明白過來,她是在對她下跪。
“犯婦沈氏叩見府君,小郎君……”沈氏用嘶啞的聲音道。
董曉悅連忙走過去把她扶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