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蘅一邊說,一邊牽著董曉悅出了巷子,兩人就近在街邊找了間食肆,就在沿街的棚子下找了張小桌子坐下。
滿臉油汗的老闆一見是崔推官,心裡就有點犯嘀咕,面上還是堆著笑招呼:“崔帳幹,真是稀客,今日的白切肉挺肥,來一賣?”
“大熱的天誰愛吃這些葷腥,”杜蘅裝模作樣道,“有勞下一碗陽春麵罷,小蔥切細點,加勺豬油。”
董曉悅是個不用進食的靈體,杜公子樂得做個惠而不費的東,等面上來,又讓老闆多加了一勺豬油,慢條斯理地吃得一乾二淨,優雅地拿帕子揩揩嘴,看那派頭架勢彷彿吃的是什麼山珍海味。
吃飽喝足,杜蘅掏出錢會了帳,帶著董曉悅去衙門裡查案宗。
庫房鑰匙由典史收著,崔推官時常半夜三更地查閱文書案宗,典史見怪不怪,沒問因由便把鑰匙給了他。
杜蘅開了庫,先把過去一年半中失蹤尋人的案宗翻找出來,一目十行地看了,成年男子失蹤家人來報案的總共七件,其中三件很可能是遠走他鄉躲債去了,剩下的四個,身高體型一概對不上。
結果正如他們所料,這無名男屍是個外鄉人。
杜蘅又找出那段時間被收監問斬的罪犯案宗,發現一年前有兩個劫道殺人的同案犯,從案發到審結處斬只有短短十來天,死刑都要上報州府稽核,案宗裡核准書上蓋的正是譚知府的章。
杜蘅一見這案宗心裡便有了底,取了紙筆來,把那案宗謄抄了一遍,捲起來藏在袖子中,把案卷依原樣整理歸置好,還了鑰匙。
這一番折騰下來,已經將近二更。
杜蘅把董曉悅帶回城南葫蘆巷。
崔推官這些年省吃儉用,在這裡買下了一個兩進的小宅院,庭院裡栽著棵榆樹,枝葉茂盛,樹冠亭亭。
院落雖小,房舍也樸素,卻打理得清清爽爽、井井有條,董曉悅瞥了眼身邊的男人,感覺有些新鮮,這麼經濟適用的燕王殿下還是第一回見。
一前一後地進了屋,杜蘅點上油燈,董曉悅四下裡看了看,只見小小的屋子挺溫馨,倒也不算太寒酸。只是小推官一個大齡童男,也沒結交什麼朋友,家裡統共只有一張床。
兩人推讓了一番,誰也說服不了對方,最後各退一步,海闊天空,索性一起打了地鋪。
董曉悅累了一整天,渾身痠痛,實在生不出什麼旖旎心思,躺下沒多久就昏昏欲睡。
佳人在畔,杜蘅雖然有些心猿意馬,到底不敢越雷池一步,糾結了一會兒,也不知不覺地闔上了眼。
就在快睡著的時候,他突然感覺腰間被人一拽,驀地清醒過來,發現是董曉悅坐起身牽動了他的衣帶。
“怎麼了?”杜蘅睡眼惺忪地問道。
董曉悅重新躺下,揉揉眼睛,打了個呵欠:“。。。。。。突然想起來一件事。”
“嗯?”
董曉悅側過身望著他線條分明的側臉,欲言又止:“哎。。。。。。話說。。。。。那個金花鈿,你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杜蘅一下子醒了,看她明明興師問罪還裝作不以為然的模樣,心裡十分受用:“是上回琵琶巷蘇家七娘子送的。”
董曉悅朝天躺平,心裡咕嘟嘟地往外泛著酸水,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地“哦”了一聲。
杜蘅見她這模樣,越發想逗她:“那蘇家七娘子生得十分標緻婀娜,是本城第一美人。”
關我x事,董曉悅撇撇嘴,翻了個白眼。
杜蘅話鋒一轉:“就是年紀略大了些。”
“是麼。”反正你也老大不小了。
“可不是,”杜蘅強忍著憋住不笑,“屬馬的,過年都九十一了。去年她家裡鬧白大仙,找了崔推官去,沒有現銀子,便拿了一對花鈿抵。”崔推官在札記裡把那摳門的第一美人好一頓數落。
董曉悅這才知道又被他涮了,翻了個身不理他。
杜蘅拍拍她的背,如臨大敵地道:“阿悅,你有沒有聞到一股怪味?”
董曉悅聽他語氣緊張,不由也警覺起來,翻過身來,抽了抽鼻子,狐疑道:“沒有啊?你聞到什麼了?”
“似乎是陳年老醋打翻了,那麼大股酸味你聞不出來?”杜蘅一邊說一邊笑,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再理你是狗!董曉悅決然地翻過身去。
杜蘅終於笑夠了:“我沒騙你,蘇七娘真是全城第一美人,只不過是七十年前。”
董曉悅哼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