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嚴清怡幫薛氏收拾好碗筷,開口道:“我想去文廟街看看,挑些質地好的布頭。”
湧泉衚衕離小倉近,但小倉做得是窮苦百姓的生意,布店裡賣得最好的就是粗布,綢緞並不多。而文廟街離府學和貢院近,鋪子裡擺的東西更精細好看。
前世嚴清怡做過絹花,還記得不少絹花樣子,甚至有些還是從宮裡流傳出來的。
好樣子需得有好布料才能撐起來。
薛氏也明白這個道理,數出十幾文錢塞進荷包裡,“好,咱娘倆一道去。”
兩人剛走出衚衕口,身後突然跑出一人,慌里慌張地,擦著薛氏身邊經過。
薛氏嚇了一跳,拍著心口窩道:“毛裡毛糙的,走路不看人?”
“嬸子,實在對不住,”那人停下步子賠不是。
卻是一起在昇仙橋旁擺攤的大勇。
薛氏見是他,臉色好了許多,便問:“你急著往哪裡去?”
大勇笑答:“趕著到淨心樓佔地方,晚了就被別人搶了。”話音剛落,忽地跟見了鬼似的,指著嚴清怡問道,“你是三妞?”
嚴清怡瞪他一眼不作聲。
大勇上下打量她幾眼,“還真是三妞,都快認不出來了,”卻又不著急走了,“……這兩天你怎麼不出攤?淨心樓那個茶博士還問起你。”
嚴清怡淡淡道:“樹上杏子都光了,沒別的可賣。”
“哦,”大勇瞭然,從挎著的竹籃裡抓出兩隻桃子往薛氏手裡塞,“嬸子嚐嚐,我家屋後那棵樹上的,甜著咧。”
薛氏推辭,“不用,我不要,你留著賣去。”
“嬸子拿著吃,這東西又不值錢。”大勇很是堅持,直到薛氏收下才鬆開手。
桃子足有兩隻拳頭那麼大,粉白白水靈靈,帶著股甜香。
要是嚴清怡去賣,一隻至少一文錢。
嚴清怡瞟一眼大勇,“你要想賣出個好價錢,先把竹籃底下的雞糞抖摟乾淨,還有你這衣裳,都多大了還往上擤鼻涕。”
大勇那張被曬成麥色的臉頓時漲得通紅,“不是我,是大美,大美這幾天熱傷風,把鼻涕蹭我一身,我娘沒空洗。”
“你不能自己洗?什麼都指望你娘,你娘長了幾隻手?”嚴清怡忍不住斥責他。
大勇是曹元壯的二兒子。
曹元壯有了兩個兒子後,就想要個閨女換換花樣,可是曹嬸子又接連生下兩個兒子,這才生下了大美。
大美剛三歲,正是鬧人的時候。
曹嬸子要操持一家的吃喝拉撒,還得照顧大美,可想而知會有多累。可家中大小五個爺們,個個都是甩手掌櫃,家務事半點不幫忙。
想到此,嚴清怡越發沒好氣,“還有這大夏天身上愛出汗,就該經常洗,像你這樣老遠就聞到一股汗臭味,誰願意買你的桃子?”
大勇嚅嚅不成語,好半天蹦出一句,“就會教訓人,你比我還小一個月……我娘都不管我。”
挎著竹籃撒腿跑了。
薛氏看著他的背影搖頭笑笑,“大老爺們有幾個愛乾淨,能自己洗衣裳的,何況還是個半大小子……聽你曹嬸子說,衙門裡招募十一二歲的小子去學武,每人每年二十文束脩,學上三年要是出息得好,就能在衙門裡尋個差事。她打算秋天收完莊稼讓大勇去跟著學,你說要不要阿昊也去?”
去學武也是條出路,就算以後當不了差,至少能練副好體格出來。
再者,家中不差這二十文。
嚴清怡點點頭,“讓二弟去吧,跟著武師多少能只能乾點見識。”
薛氏笑道:“對,不過他年紀小,怕人家不肯收,先讓大勇帶著他去試試,實在不行就等明年秋天。”
母女倆有說有笑地走到文廟街,買了一摞碎布頭、兩縷各色絲線、十幾支式樣最簡單的木簪,又買了三隻肉包子和四隻素包子。
因為有了包子,午飯就省事。
薛氏生火熬上一大鍋小米粥,等鍋裡水開,往灶臺塞兩根柴便不再管,又往菜園摘了三根嫩黃瓜,一根切成條用鹽醃著,另外兩根加點醋混著蒜泥拌了。
等飯菜準備好,嚴青昊與嚴青旻先後走進家門,卻不見嚴其華。
嚴青昊目光閃爍,“隔壁鋪子的吳大叔請爹吃酒,爹就不回來了。”
“那咱們自己吃,”薛氏沒當回事,將包子擺出來,每人盛碗小米粥,就著蒜泥拌黃瓜。
那根醃製的黃瓜則是專門給嚴清怡準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