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攢什麼嫁妝?
第7章 不值
夜裡,嚴清怡思及嚴其華的所作所為便無法安睡,隱約聽到南屋似有責罵聲,可屏住氣息仔細聽卻又沒了。
也不知幾時睡著的,及至醒來,天色已經大亮。
薛氏已經做好了早飯,正在灶間地上摘豆角。
灶間是北屋,光線昏暗,可嚴清怡還是瞧見她眼眶略有些紅,似是哭過的樣子。
嚴清怡正要詢問,就聽腳步聲重,嚴其華擔著兩桶水走進來,“嘩啦啦”將水倒進大瓷缸裡,一言不發地又挑著擔子出去。
家裡沒有井,吃水要到衚衕口的騰蛟泉去擔,夏日用水多,每天需得擔兩次才夠。
眼下,家裡確實離不開一個身強力壯的男人。
嚴清怡暗歎口氣,蹲在薛氏身旁幫忙,“豆角是中午炒著吃的?”
“嗯,”薛氏簡短地應著,手下動作絲毫不停。
嚴清怡猶豫著,低聲道:“娘,要是有事別一個人撐著,你還有我,我已經長大了。”
就聽薛氏發出短促的泣聲,淚水滾滾而下,落在半舊的青碧色衫子上,洇出淺淺淡淡的溼點。
不過數息,薛氏已收了聲,“去叫阿昊他們起身,等你爹擔水回來就吃飯。”
嚴清怡去裡屋將兩個弟弟喚醒。
及至吃飯時,薛氏臉色已恢復了往日的平和,利落地給嚴其華添飯,又低聲告訴嚴青旻慢點吃。
一家五口其樂融融。
嚴清怡明白,這個家看起來有多和美,薛氏就有多隱忍。
飯後,送了大小三個男人出門,嚴清怡洗了碗筷,尋出一根炭筆坐在杏樹底下畫絹花樣子。
薛氏將冬天的厚棉襖都找出來搭在竹竿上晾。
嚴青昊的還能湊合著穿一年,而嚴青旻的已經小得不成樣子。
薛氏便也坐在樹底下,拆著裡面棉絮,邊拆邊道:“阿清,娘沒事,一時鑽了牛角尖。你呀,小小年紀心思那麼重。看你兩個堂姐,有件新衣裳穿能高興好幾個月。”
嚴清怡歪頭笑,“昨兒娘剛說我長成大姑娘了,今兒又說我小小年紀,到底是大還是小?”
薛氏忍俊不禁,抬指點下嚴清怡腦門兒,“你呀……倒是像你大姨母,人精兒似的。”
薛氏極少提起兩位姨母,嚴清怡頓時來了興趣,連聲問道:“大姨母嫁了什麼人,現在住在哪兒,家裡有沒有表哥表姐?”
見她這般急切,薛氏好脾氣地笑笑,“……嫁得是你外祖父同窗的兒子,是江西人。成親不久,你大姨父就考中了秀才,轉年又考中了舉人,我生阿昊的時候還寫過信,那時你大姨父在餘杭當縣丞,家中有一兒一女,後來也不知有沒有再添丁。”
萬晉朝官場上江西人非常多,幾可與蘇杭等地媲美。
嚴清怡不無遺憾地說:“要是大姨父能在濟南府做官就好了。”
那樣,嚴家人肯定不敢這般欺負薛氏。
“在哪裡當官是朝廷說了算,咱們可不能亂講,”薛氏嗔一聲。
朝廷不就是那幾個手握大權的閣老?
只要打點好了,想上哪裡都可以,即便沒有空缺,也會臨時挪出一個來。
尤其是這種不需要經過聖上的七八品小官吏,閣老稍露口風,底下自有人安排妥當。
嚴清怡笑笑,接著問:“那二姨母呢?”
“那幾年你大姨父活動差事花費不少銀錢,家裡完全依仗你大姨母的嫁妝度日,過得很貧苦,你二姨母不願過苦日子,就嫁了個東昌府賣藥材的客商。你外祖父過世時,她正懷著身孕走不開,後來被孩子纏累,慢慢也就斷了往來……你二姨父家裡闊綽出手也大方,我記得聘禮給了兩千兩,你外祖父說全部置辦成嫁妝陪送過去,那會兒鋪子天天抬著東西上門讓挑選,光是瓷器就買了整整一箱籠……”
說起往事,薛氏臉上流露出與有榮焉的光彩。
嚴清怡暗自替她不值。
大姨母嫁了個做官的,二姨母嫁了個有錢的,算起來數薛氏嫁得最差。如果嚴其華是個知情知趣的人也好,卻偏偏這點也做不到。
正嗟嘆著,忽聽門外有人叩著門環問,“二嬸子,嚴家嬸子,在家嗎?”
“在,是大勇吧?”薛氏放下手裡棉襖,起身往外迎。
大勇已提著竹籃走進來,神情略有些不自然,“剛摘的桃子,給嬸子嚐嚐。”
“昨天不是剛吃過,怎麼又送來?”薛氏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