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氏著意地打量嚴清怡兩眼,笑道:“我原本想岔了; 以為是個輕省活計; 看來還得多準備幾個人手。發嫁妝那天,至少得四個婆子,這邊兩個看著往外抬,王府那邊兩個看著接應; 禮書也得多抄兩份,發一抬就往上做個記號; 那邊接一抬; 查驗完也做個記號,兩邊對起來合個總賬……另外什麼東西擺在什麼位置; 你心裡可有數?”
嚴清怡沒數。
安郡王送來禮書的時候; 她根本沒看。
嫁妝單子卻是認真看過的; 可那天她去王府; 心思都用在跟七爺置氣了,並沒有仔細考慮到底何處擺衣櫃,何處安高几,牆上掛什麼字畫,而博古架上擺哪些瓷器。
此時聽錢氏問起,這才覺得頭大。
也才恍然想到,自己壓根就沒有考慮過以後的日子。
偌大的平王府到底有幾座院落幾處屋舍,需要多少丫鬟多少婆子多少小廝多少護院?
七爺在宮裡,身邊服侍的都是內侍,可王府裡,內侍的人數是有規定的,七爺不可能把先前的人盡數帶過去。
而她,除了辛姑姑並月牙幾人外,並沒有其餘可使之人。
總不能嫁到平王府之後,連個做飯的人都沒有。
嚴清怡頓時驚出一身冷汗。
她從來不是這麼沒有成算的人。
曾經,她連跟林栝在哪裡安家,買一處什麼樣的宅子,種幾畝地都想得清清楚楚,可現在……竟是渾渾噩噩地什麼都不放在心上。
嚴清怡如夢方醒,連忙對錢氏道:“伯母今兒且受點累,除去聘禮嫁妝,我還另有事情勞煩你幫我拿個主意。”說罷,將錢氏請至廳堂,奉上茶水點心,然後取來紙筆,將想要經辦的幾件事情一一列出來。
錢氏看過,開口道:“你沒經過事兒,一時想不到也是有的,有些東西不用急,慢慢來就好,當務之急先把王府的護院備齊了。你嫁妝這麼多,滿京都的人都看在眼裡,雖說現在海晏河清,可保不齊有貪圖財物的亡命之徒,這外院的事兒,你給七爺提個醒兒。至於內宅裡,不外乎是一個吃一個穿,再就正房伺候的,先湊夠二十人用著……你要是信得過我,我有幾個相熟的人牙子,這幾天就讓她們挑了好的帶過來看看。”
“伯母這話說的,”嚴清怡誠摯地說:“從頭幾年剛來京都,就得伯母跟阿欣照看,後來更是時不時拖累伯母,如果伯母再信不過,我在京都裡也沒有可依仗的人了。”
錢氏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倚老賣老再多說兩句,府裡進人,姑娘務必得過目,除了挑那些上手就能用的,也得選幾個看著機靈能幹的加以調~教,以後立起來也能給姑娘幫把手。”
言外之意,不但要嚴清怡親自挑,還得讓她培養自己的心腹。
嚴清怡明白,辛姑姑並月牙幾個雖然是來伺候她的,可根基上都是七爺的人。如果七爺一直對她好便罷,萬一哪天七爺心思變了,她們幾個也就靠不住了。
而且,人都有這樣的心理,誰做主把她留下,她就會感激甚至依附那人。
嚴清怡點點頭,以示記住了,又接著商討其餘事項。
***
此時的七爺,正在坤寧宮試穿他成親的禮服。
禮服的式樣沒有定製,顏色卻多是採用大紅色。
針工局做出來兩件,一件是深衣廣袖的直裾長袍,另一件則是窄袖直綴,上面都是繡著白頭富貴的花樣。
七爺衣著向來素淡,乍乍穿上這麼鮮亮的顏色,顯得那張清俊的臉愈發地精緻。
萬皇后滿意地笑,“兩件都不錯,廣袖看著儒雅,窄袖顯得精神。”
七爺思量片刻,“那就穿著直綴迎親,穿了直裾拜堂。”
萬皇后訝然道:“你要親迎?前頭老三和老四都留在家裡待客,讓禮部官員去迎的親。”
七爺很認真地說:“我不跟他們比,我的王妃,我就要抬舉她,給她這個面子,讓整個京城的人都羨慕她。”
萬皇后“哼”一聲,“從宮城到黃米衚衕才一刻鐘的路,你怎麼不繞著滿京城跑兩圈?”
七爺眼眸頓時一亮,“皇嫂提醒得對,我先繞皇宮轉一圈,然後再去迎親。”
萬皇后給氣笑了,無奈地嘆口氣,“隨你怎麼折騰去吧,發嫁妝那天你記得提醒我,挑一對成色好的玉如意送過去……這是給你的面子。”
七爺道聲 “好”,又道:“記得皇嫂有盆珊瑚樹,不如一併賞了她,聽說珊瑚能定驚明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