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栝續道:“奶孃是從小服侍我孃的丫頭,後來在我娘身邊當管事嬤嬤,先後生了三個兒子,最小的那個比我大兩個月。我娘出事之後,我娘身邊的人或者賣或者配人或者打發了出去。奶兄跟我說,我娘是冤枉的,我娘守寡四五年,向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怎麼能跟周管家牽扯到一起?還有,我娘臨死那天,伯母去看過我娘,說周管家認罪赴死,此事已經死無對證,只可惜我要被連累,恐怕以後科考跟娶妻都會受影響。我娘死前還留下一封血書,說她是受冤屈而死。但是家裡從來沒人提起血書,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嚴清怡暗暗惋惜,開口道:“你娘……唉,她應該把周遭的人一一審過,肯定能問出些蛛絲馬跡,她說是以死彰示清白,可別人未嘗不以為她是沒有臉面活下去?”
“誰說不是?”林栝又嘆,“當時我娘肯定亂了陣腳,又被我伯母挑唆……後來,我給我舅舅寫過信,舅舅要求官府查案,可是已經過了好幾年,便是有知情的人也都走了,而且潘清又在官場上春風得意一再升遷,結果也就不了了之……現下我兩位堂兄都是官身,大堂兄在山西洪洞縣任知縣,二堂兄在刑部照磨所任照磨。聽說近些年我伯母身體不太好,我想趁著她還活著,替我娘討回個公道。”
所以,他才急著往邊關積攢軍功,儘快地升遷,以便壓制住潘清。
可潘清乃戶部左侍郎,堂堂正三品官員,林栝即便升遷再快,也絕無可能在三五年內升到正三品。
林栝也意識到這點,“我這次除了催放軍餉之外,還想在羅閣老面前狀告潘清。罪狀已經羅列了一些,只待軍需發放,我就往上遞摺子,不能因為我的私事連累寧夏官兵。”
“不妥”,嚴清怡心裡“咯噔”一聲,忙勸阻他,“潘清跟羅閣老有師生之誼,又一同掌管戶部,不可能因為你而心生嫌隙。”
林栝道:“不是,我打聽過,潘清科考那年,主考官是翰林院的崔學士。崔學士已經故去多年。羅閣老為官端方,定會秉公辦理。”
嚴清怡微闔一下雙目,又睜開。
潘清名義上不是羅振業的門生,但私下裡早就投奔了羅振業,跟羅士奇關係也很好,一直稱兄道弟的。
每年羅士奇生辰,潘清都會精心準備賀禮,或者是一方硯或者是一幅字,又或者是古籍珍本。
羅士奇曾當著蘇氏的面誇過好幾次,說:“知我最深者,莫過於見明。”
潘清,字見明。
羅振業人老成精,怎可能因為林栝懲治潘清?
反而林栝倒可能找來殺身之禍。
可畢竟在大街上,兩人悄聲說會話也就罷了,卻不好開口爭辯,嚴清怡便不作聲,心裡卻打定主意,等回家後,定然要勸林栝打消主意。
林栝便也打住這個話題。
此時,太陽已經升得高了,嚴清怡臉頰被曬得通紅,腦門上熱出一層層細汗,順著腮邊往下滑。
林栝心疼不已,瞧見不遠處有人推著車子賣切好的西瓜,連忙過去買了兩塊,小心地捧在嚴清怡面前。
西瓜是熟透了的,又用井水浸過,咬一口清爽甘甜。
嚴清怡彎了眉眼笑,小口小口地吃完,掏出帕子擦擦嘴,翻個面兒又遞給林栝。
林栝瞧見她的小動作,趁著接帕子時,悄悄握了下她的手,很快地鬆開,柔聲道:“正晌午了,想必沒人出來買東西,咱們吃了午飯再回去還是回去吃?”
嚴清怡瞧著地上的竹籃跟馬紮子,笑道:“春蘭還在家裡,去買點菜回家吃,說不定阿昊也能回家,再買些滷肉跟包子。”
林栝應聲好,將攤子收起來,一應東西都拿在手裡,與嚴清怡一道往菜市場走,走過梧桐樹時,下意識地抬頭往上看了眼。
七爺不躲不藏,正迎上他的目光。
林栝若無其事地低下頭,步履沉著地往前走,身姿筆挺氣宇軒昂,薄薄的靛藍色裋褐下,隱約顯出他上臂突起的肌肉的輪廓。
能夠在武舉中取得第四名,而且到寧夏半年就殺了十幾個韃子,想必身體很好,而且身手很好。
七爺有片刻的衝動,想看看,林栝究竟能不能躲開青柏的飛刀。
話語在舌尖轉了幾轉,終於開口:“你說,林栝果真有將帥之才?”
不知為什麼,青柏好似鬆了口氣,收起手中飛刀,低聲答道:“是,那邊傳來的訊息,林栝智勇雙全又有股初生牛犢不怕虎的衝勁兒,這兩年守著固原鎮固若金湯,鎮上的老百姓和營地士兵都很尊敬。指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