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的花朵,有淡淡甜香入鼻。
因為梧桐樹的遮掩,沒有人會留意在酒樓二樓,雕著繁複纏枝梅的窗欞後面,有兩人正靜靜地瞧著街道對面。
七爺穿著玉帶白的長衫,手裡攥把象牙骨折扇,面沉如水。
有寒意絲絲縷縷地從他頎長而瘦削的身體上發散出來。
青柏錯後一步站著。
這個地方,他們來過好多次,幾乎隔上七八天就會過來,如果嚴清怡在擺攤,他們就多待會兒,如果她沒在,兩人掉頭就走。
以往嚴清怡都是跟個丫頭在,可今天她身邊卻換了個年輕男子。
晨曦照在她巴掌大的小臉上,她額頭沁出一層薄汗,被陽光照著,折射出細碎的光芒,臉龐紅潤眼神明亮,唇角帶著歡喜的笑意,整個人像是春日枝頭恣意綻放的石榴花,耀眼而奪目。
七爺盯了許久,低聲問道:“那人就是林栝?”
“是”,青柏回答,“昨天進了京,一早去戶部遞交了文書。”頓一頓,手裡不知何時多了一柄飛刀。
刀刃細薄,散出森森寒意,顯然非常鋒利。
青柏掂在手裡比量幾下,問道:“七爺,要不要……”
第111章
七爺不作聲; 沉默地看著對面談笑的兩人。
林栝正提起上次來催糧草的事兒; “潘清一直推三阻四; 開始說尚未秋收; 糧米倉庫存不足; 銀錢也沒收上來,等中秋節前後才能備齊;後來又說寧夏虛報了軍士數目,要核對一下名單才能發放。他在戶部近十年,難道不知道固原鎮十月初就落雪; 物資募集起來運過去至少兩個半月?即便是七月初就運糧,等發到諸人手裡,已經是九月底了,一天都不能耽擱。去年要不是身邊兩個小旗攔著,我就宰了他。後來是羅閣老發話; 先發過去八成,待兵部核對了名錄之後再補發剩餘的。最後雖然沒發齊; 可總算平安過了冬天……”頓一頓,黯然道:“只有幾個老兵和傷重的沒能熬過來。”
嚴清怡深有感觸,前世也是,六月中她還穿著夏天的薄衫子,祖父羅振業已經開始頭疼籌集棉衣糧草往邊陲運送。
遂感慨地道:“林大哥真是辛苦了。”
“還好,說不上辛苦; ”林栝搖頭; “剛開始學武的時候最苦; 每天蹲馬步要頓一個多時辰; 然後腿上綁著沙袋跑十里,隔天爬一次雲臺山。”唇角微彎,“不過也熬過來了,現在回頭看,好像也沒有特別苦。”
嚴清怡輕聲問道:“你家裡不是在揚州,怎麼去到雲臺山?”
林栝猶豫片刻,低聲道:“說來話長,其實潘清跟我家是親戚,他是我大伯母嫡親的兄長。”
嚴清怡驚訝地“咦”了聲。
林栝諷刺一笑,“我曾祖父曾經做過揚州知府,家裡算是書香門第。我祖父不太成器,考了一輩子科舉也只能止步秋試,未能更進一步。到我父親這輩更不行,我伯父還好,考中了秀才,我父親自幼身體不好,只略略讀過幾年書,沒有在科舉上下工夫,而是經營家中店鋪。我外祖也是科舉不成轉而經商,家裡賣古董字畫,是個儒商,因為跟我父親談得來,就將我娘許配給我父親。
“揚州嫁女講究十里紅妝,家裡要給閨女準備一輩子所用的器具物品還有銀錢,我外祖家資頗豐,給我娘準備的嫁妝更是豐厚。你還記得,濟南府有家茶樓掛了幅範中正的《溪山行旅圖》”
嚴清怡自然記得。
因為薛氏跟嚴其華合離,著急搬出去,林栝幫他們找房子,經常約在那間茶樓見面。林栝還試探著問她,那是真跡還是贗品。
當時,她時時吊著心,生怕話說得不妥當,被林栝看出端倪。
怎可能料到,後來他們竟會暗許終身?
想起往事,嚴清怡臉頰慢慢洇出雲霞的粉色,眸光也帶了溫柔的水意,溫婉動人。
林栝瞧出她的情意,唇角笑容加深,低低柔柔地喚道:“阿清……其實我那會兒就喜歡你了。可是,因為頭一次見你說過些昏話,怕你記恨我,就想著先討好你,再慢慢跟你解釋。是我的錯,我不該胡亂猜測你,你寬恕我這一回好嗎?”頓一下,又問:“好不好?”
聲音有些啞,卻明顯帶著小心翼翼的哄。
嚴清怡臉色更紅,側過頭,少頃開口問:“那幅畫怎麼了?”
林栝笑道:“那幅畫是我孃的陪嫁,所以茶樓裡掛的是贗品。”
嚴清怡真正驚訝起來。
那幅畫分明掛在羅振業的書房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