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樣的情況下要讓他們離開,同讓一個戰士丟掉他們的武器,拋棄他們的陣地有什麼區別?假如他們真這樣做了,他們跟個逃兵有什麼區別?
那團長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沒有說出什麼。
他當然是為了他們好,才想要讓他們跟著儘快離開的。可是,說到底,他並不是他們的長官,他又有什麼理由去阻止他們的動作呢?
沉沉的點了點頭,他也沒再猶豫,等推著小炮計程車兵們都已經到了之後,他便立即帶著眾人往北大營大門的方向去了。
北大營的大門緊閉,灰土牆下鑿開了數個方形小洞,且每個洞裡安置有一個小炮。
團長命火力排計程車兵們將炮彈給小炮先行安上,命令他們等待他的手令開炮後,便率著其他人爬上了牆頭。
錦頤和紅七連計程車兵們跟著那團長剛一爬上牆頭,牆外便頓時槍聲大作。埋伏在外面的日軍們一齊開火,有的打在了土牆上,有的卻打在了士兵們的腦袋上。
“砰!”
子彈穿過腦袋的聲音。
李二狗死了。就在她的身邊,他從牆上直直的摔了下去。
僅僅第一輪槍擊,他便死了。
黑暗掩飾了太多!但此時此刻,她多麼希望現在仍舊是黑夜。至少這樣,她還能稍稍欺騙安慰一下自己。
子彈打在土牆上,帶起一陣灰土,十分迷眼。
除了錦頤,沒人注意到李二狗死了,也沒人能分神在意李二狗的死亡。
大家紛紛矮下身子,將自己掩到土牆上。那團長當即便示意火力排計程車兵們放炮——
“轟!”“轟!”“轟!”
幾門小火炮火力十足,加之埋伏在北大營大門處的日本士兵本就不多,沒多久,他們就將那些日軍給壓制了。
錦頤從牆頭上翻身下去,落在李二狗依舊溫熱的身邊。
蹲下、身子,錦頤半攬著李二狗的身子,眼眶終於忍不住紅了起來——
“俺叫李二狗,他們都叫俺二狗子……”
她甚至還記得,那一天,他是怎樣在自己面前笑得鮮活的。
“起來,飢寒交迫的奴隸,起來,全世界的罪人……”
回憶著她領著紅七連計程車兵們初到北大營的那天,錦頤的聲音無法自控的顫抖著,卻仍舊是固執的用沙啞的喉嚨歌唱著。
但凡是戰爭,必定都是會有犧牲的。
早在決定參軍的時候,她就有了這樣的覺悟。可是,這樣的事實,未免也太慘烈了些……
“滿腔的熱血已經沸騰,要為真理而鬥爭,舊世界打個落花流水,奴隸們起來,起來……”
錦頤仍舊在唱著,似是用這樣的方式,便能對這些烈士們的英魂聊以慰藉,便能讓她自己的心稍微舒暢一些。
李二狗死了,很多人都死了,未來的某一天裡,某一場戰爭裡,她說不定也會死。
他們究竟是為了什麼才心甘情願的放棄自己的生命?
為了華夏的勝利!
然而,在這一場戰爭裡,他們贏了嗎——
很久以後,在一位日本軍官的回憶錄裡,錦頤看到,“從當晚11點稍過開始,直到第二天拂曉讓出瀋陽為止,華夏方面由省長公署幾乎是不間斷的用電話向我總領事館表明華夏官民均無抵抗之意,要求我軍停止進攻。”
甚至於,在這一天晚上,他們剛剛開始進攻的時候,連開槍都只是用的空包彈,目的便只是為了測試一下東北軍的反應。假如東北軍反抗激烈,他們便謊稱搞演習,就說是黑燈瞎火的搞錯了地方。
到了最後,竟是榮航的那一句“不抵抗”,才叫那些日本鬼子們更加肆無忌憚。
而在這場幾乎要讓整個第七旅覆滅的襲擊裡,日軍士兵總人數才不過是千餘人而已……
以五千多位將士的犧牲,換來的僅僅不過一千多個人,你說可不可笑?
他們哪裡是贏了?他們分明敗得慘烈!
所有人都沉默著,所有人都默哀著。或者,這同樣也是他們有史以來打過最憋屈的一戰了。
北大營大門內外盡是血一樣的紅,朝霞初上的天空,和血流成河的大地,全是紅彤彤的。
☆、第三十八章
瀋陽告急:日軍攻城,如果不開城門; 他們說就要炮轟!
瀋陽監獄告急:日軍爬城; 在城牆上向監獄裡射擊!
東北航空處告急:機場有四十二架待飛的飛機已被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