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了的時候,一隻小手偷偷摸摸伸過來,輕輕環上他的腰,小心翼翼地將額頭貼著他的背睡。
蘇幕鬼使神差地沒動,她在外頭站得久來,身子都有些冰涼,想了想便也算了。
等到天色透亮,縮卷在他身旁睡著的人便又回到自己屋裡睡了。
他起身在院子裡走了幾圈她卻還沒起來,便有些不耐煩道:“怎麼還沒醒?”
蘇壽聞言可稀奇壞了,反正自家公子一大早起來,便是為了等那小戲子?
他琢磨一下,便道:“怕是不知公子在等,小的現下讓丫頭去叫一叫。”
蘇幕微微皺眉道:“誰說我在等她了?”
蘇壽:“……?”
蘇幕正覺自己反常,準備要走時,便見遠處客房裡開啟了門,裡頭的人伸著懶腰慢悠悠走出來,看見他眼睛就放了光一般,興高采烈地蹦噠過來,貼在他身邊歡喜道:“蘇幕,想你~”
蘇幕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看著她微微翹起的細軟髮絲,在陽光下格外柔軟,嗯,好粘人。
……
方外子替胭脂診完脈終究忍不住搖了搖頭,騙不了了……
這病本就是要心思平衡,心若是不放寬,便等於飲毒。
可現下這身子都垮乾淨了,再瞞著她也無濟於事,她自己想來也有感覺了。
看了眼胭脂平靜等死的模樣,又想起那個快瘋了的,終究嘆了一聲。
他沒再開藥站起身便往外頭去,站在院外許久,終究對蘇壽嘆道:“救不了了,去找你們家公子回來罷,沒多少時候了。”
蘇壽聞言怔忪,方外子睨了一眼便徑直往別院去,他見慣了生離死別,這不過是尋常之事,“快去罷,晚了就只能準備棺材了……”
蘇壽聽著忍不住抹了一把淚,忙跑了出去,快馬加鞭才將這個訊息傳到了自家公子那處。
蘇幕沒過多久就回來了,方外子那時正在院子裡曬藥,轉身便見他站在院口,面色蒼白,比他身上的茶白衣袍還有白上幾分,失魂落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方外子默不作聲,手上一頓又開始擺藥材,“別在我這耽擱時間了,小姑娘沒幾日活頭哩……”
蘇幕突然衝過來拉住他的胳膊,像是握住一把救命稻草,“你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是不是這次的藥很難取,我有辦法的,不管多貴我都能想辦法弄來!”
方外子手中的藥材險些被他盡數弄到了地上,坦白道:“她心事太重了,根本就是把自己往死字上逼,自己不想活,旁人如何救得了?
你別說是三千兩一錢的藥材,便是三萬黃金一錢的也救不了!”
言罷便不再多做糾纏,端著藥材往屋裡去準備收拾離開,人既然沒得救了,他也該離開了。
卻不防蘇幕從後頭拉住他的衣襬,反覆嚀喃道:“先生,我求求你救救她罷,求求你了。”
他回來的太急,腳下一個蹌踉差點沒站住腳,身後的蘇壽蘇安連忙上來扶住他。
方外子見他都有些魔怔了,嘴裡反反覆覆就這麼一句話,除了惋惜旁的也說不出什麼,這世間事本就造化弄人,生死本就不由人,“早些回去罷,如今連飯都吃不下幾口,也不過幾日的事情,回去多陪陪人罷,將後事準備準備……”
本以為這話一出,他會冷靜一些,卻沒想蘇幕猛地拉住他的衣領,歇斯底里道:“你騙人!是你說可以救的,你說的藥我都給你弄來了,你現在跟我說就不了,你算什麼神醫,見死不救!”
方外子直接扔了手中的藥,沒救回人心中也有氣,“蘇幕!這人皆有命數,我作為大夫若是能救便絕不會放棄一絲希望,可你那娘子身子已經徹底垮了,便是仙湯神藥喝不下去也沒有用!”
蘇幕聞言身子一晃整個人跌倒在地,蘇壽蘇安二人合力都拉不住他,忍不住帶著哭腔道:“公子爺,您保重身子啊……!”
蘇幕拉著方外子的衣袍,極盡絕望嘶啞道:“救救她,求你了,我才找到她……”
方外子見他這般也只能搖頭嘆氣,蘇幕一時悽入肝脾,心口跟生生剜了出來一般又空又疼,終是沒了力氣,倒在地上泣不成聲。
……
那日揚州煙火初盛,是他第一次碰到那個戲子,他以為只是一個戲子,可結果卻不是他所能控制的。
或許黑暗本就嚮往光明,才會一切都那樣不可收拾。
他在揚州是出了名的外室子,自小受得白眼,見過的人心可怖,表面一套背裡一套,種種齷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