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著天花板,那灘“水跡”已經褪去濃黑的色彩,恢復成了她第一眼看見它時的模樣,以一張灰敗的臉,靜靜地窺視著這間屋子的動靜。
她靈機一動,把床頭櫃上擺的手機拿過來,點開照相機,放大,再放大,咔擦一聲,將它拍了下來。
危素看著螢幕上還算清晰的照片,“好像是個女人的臉。”
老鬼說:“不是好像,百分之百是女人。”
她放下手機,摸了摸自己的右肩峰:“老鬼,你說我會死嗎?”
那點黑斑,雖然沒有給她帶來任何不適感,但也不可能是什麼好兆頭。
“人都會死。”它一副沒心沒肺的口吻。
危素翻了個白眼:“可我不想現在死。”
現在是錯誤的時間,不適合死亡。不過,就算是七老八十的戴著氧氣罩躺在病床上了,她也還是想對死神說一句,大爺您改天再來吧。
老鬼沉默半晌,吐出一句話:“放心,你不會死,我不會讓你死的。”
危素聞言,心裡不由得泛起了些許溫情。老鬼一張臭嘴總不饒人,原來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對她總歸有幾分情誼在。
她張張嘴,正想講幾句好聽的話,老鬼繼續道:“因為你死了我也就玩完了。”
危素立刻冷冷道:“閉嘴,我要睡覺了。”
她關上燈,給自己攏好被子,枕頭很軟,她小半個腦袋都陷下去了。
夢如一蓬巨大的烏雲飛快地朝她籠罩過來。
她莫名感到片刻的窒息,指頭微動,腳也不由自主地輕蹬了一下,卻還是很快被那片雲投下的陰翳捲了進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彷彿是一秒,又彷彿是半個世紀,危素唰地睜開了雙眼,觸目所及是夜晚帶來的暗色。
周圍擺放的傢俱影影綽綽的,好像幢幢鬼影,一刻不停地在扭曲變形,生長又消亡。
危素揉了揉太陽穴,皺著眉頭想:我睡著了?我沒睡嗎?
房間裡很安靜,只有空調運作發出的細微聲響。她抬頭看向空調上顯示度數的小螢幕,“25”這個數字在黑暗中放著冷白的光。
這麼低?她睡覺前明明調到27度了呀。
——不正常,一切都不正常。
她原本有些迷糊的腦子猛地清醒了過來,連忙伸手往枕頭底下一探,那裡原本應該有兩枚桃木釘的,現在卻空空如也。
“老鬼!”她叫道,“怎麼回事?”
對方毫無聲息,就像在巴朗山雪地桃林裡那次一樣。
危素環顧四周,愕然地發現她身上蓋的被子原來是斑點圖案的,現在卻變成了條紋;立在角落裡的棕色行李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盞造型古怪的落地燈;她原本的床是在房子正中央的,現在卻是靠窗……最重要的一點在於,她的房間,根本沒有眼前的這麼大。
——這不是她的房間!
誰把她帶到這裡來的?!為什麼……她竟然一點感覺也沒有?
危素心驚,有些不受控制地掀開被子,跳下了床,往外面走去,總覺得自己身上有哪裡不對勁,卻說不上來。
走動中,一綹捲髮從身後蕩了過來,很長,垂到她的腰際。
危素心裡咯噔一聲,如果她沒記錯,自己留的是及肩黑髮,也沒有燙過。
她沒有這樣纖細白皙的手腕。
她也沒有這樣一條柔順貼身的絲綢睡裙。
“啪”,衛生間裡,燈亮了。
她看見香檳色的鏡框上雕刻著繁複的洛可可式花紋,巨大的鏡面上只映出了一個女人的身影,那個女人沉默地和她對視著。
她不是她。
作者有話要說: 一個突如其來的二更。
對於危素而言,紅繩古銅鈴的作用就相當於彈幕“前方高能預警”。
☆、返魂香(04)
站在陽臺上望去,觸目是一片燈火洶湧的海洋,海水搖曳著,流動著,一滴水和另一滴水擦身而過。
這座城市好像永遠不會入睡。
秦留歌側身倚著欄杆,輕輕搖晃著手中的高腳紅酒杯,大理石的貼面把涼意一點點從她上臂輸送到全身。
她從旁邊的藤椅上撈過披肩,裹在自己身上,能勉強汲取一些暖意。
這條格紋披肩,她還記得,是她和喬煒去歐洲度蜜月的時候,他在義大利送給她的。
真是恍若隔世。
她想起危素皺著眉對自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