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娘子進來,似乎很奇怪,聽齊萱問,就更是猶疑。
齊萱立刻寒下臉:“我的問,你是聽不懂了?”
那管事的男人聽了她冷冷的語氣,忙說不敢,才又是很恭敬地說:“這匹馬險些傷了四郎君,幸而四郎君心慈,命打了一頓後拉出去賣給那些苦力。這個賤婢,是賣了死契的多年的老丫頭,是老爺的端茶丫頭,卻私自和野男人。。。。。。”男人抬頭說得似乎很是興奮又鄙夷,然而看這是一位娘子,就頓了一下,改了一下說辭:“她卻敢犯一些不規矩的事,府裡覺得她不規矩,壞名聲。”
“怎麼處理?”
管事的男人說:“老爺和郎君慈悲,只說賣掉,馬賣最髒的苦力那裡,女人賣髒地方中最便宜下賤的地方。”
他以為齊萱要插手放了他們,忙苦著臉:“娘子,這兩個畜生是最下賤的東西!郎君和府裡的老爺要是知道小的給他們半條好一點的活路,小的就沒好結果。您發發善心吧!”
見齊萱仍舊是不言不語,管事又帶了些乞求說:“娘子,您是尊貴無比的人,這些畜生不值得您發慈悲,要是老爺知道了。。。。。。”
這時,齊萱頭上的簪子微微動了動,以只有齊萱聽得到的聲音說:“你昨天遇到的兄長似乎往這個方向來了,在喊你的名字。”
齊萱低頭看著奄奄一息的女人和馬,他們沒有看她。馬沒有,女人也沒有。
因為他們知道齊萱救不了他們。男人的決定,這個府裡沒有這些她齊萱一個小娘子插手說話的餘地。
她齊萱在這些可憐人看來固然是高高在上的,然而在府裡,在她“規矩人,正經人”的父和兄面前,她頂好是一個可愛的,有用的,有價值的,必須端莊的擺設。
擺設要好好放著,但沒人會去聽擺設說話。
齊萱咬著牙:“要賣就賣。人和馬,都不許再打。”
頓了頓,齊萱看了一眼垂著頭的女人,又拋給那管事兩粒成色很好的銀葉子:“人究竟是人,給她衣服,不許再和馬一起打。發、發賣的時候,也把不要把她和畜生一起賣,找個好一點的地方。”
時人賣奴婢,是牽著脖子,和畜生一起在臭烘烘的牙市裡叫賣,和牛馬一起被論價。
管事笑咪了眼,一個勁應著,看地上那女人的眼神都柔和幾分了。
然後,齊萱幾乎是落荒而逃。她覺得自己虛偽,覺得自己可笑。
她其實壓根無能為力。
她不敢看那仍舊趴在地上的血肉模糊的女人。
在坐上馬車後,齊萱還是有些恍惚,她低頭喃喃:“猴子,你看。我只是要做個人,我只是想大家都做個人。但是不是的,有些人把‘人’當畜生,有些人把‘人’當擺設。”
“那究竟是個人啊。。。。。。”齊萱的眼淚讓化身簪子的我沉默了很久。
我覺得人類,比青蛇和白蛇更難懂了。
☆、第11章
車塵馬足,一路瀟瀟聲。到了水邊,又換了船,便自長江下江南去了。
船吱呀吱呀輕緩地搖,水凌凌地流。
那春風迎面拂來,清湛的水面微波起伏,託著船,哄著船,就像撫慰自己懷裡的幼童。
一路行來,不少住慣京都的家人吐得吐,暈得暈,船上一時清淨了。
齊二臥在榻上,也無心掀開簾子去望窗外的波紋盪開的清湛的江水,一時只覺頭上有些倦怠,待聽得外頭哪個人在興奮地喊“到了”,才強打起精神來。
船頭,早站了一波人,翹首望著那邊的岸上。
果然前方離岸不遠了,岸上遠遠地望著是一片青色的煙霧籠著。那是沿岸楊柳的枝條向水邊垂下,密密攏成一片青霧。若人站在楊柳下,就好像是被青煙隱沒了。
柳色成煙,春水明淨。江南到了。
齊老爺的姑姑嫁在江南,也是鐘鳴鼎食,詩書翰墨的人家。
幾個娘子郎君先下了船,就早有接待的人了。他們先是坐馬車,顛簸了一會,又換了軟教,抬著從正門進了。
齊玉德是讀書種子,規矩子弟,玉郎似也得形容。齊芷是閨秀排頭,千金典範,溫也雅也的大家之美。
前後上來給餘家眾人行禮時,呵,好一對金童玉女,才貌佳兒。
那姑奶奶老祖宗,見了他們是歡喜得不得了,連聲誇讚齊家嫡系有人。
只是一見齊萱風流多情的外貌,抬眼時的靈動,與舉止槁木似的端莊形成的鮮明對比。這活了大半輩子,精明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