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深夜來訪,不知是有何事。”迷知趴在雪上,雖是疑問的話語,口氣卻有些淡然。因她方才不甚崩裂了傷口,是以那些被壓在她身下的積雪很快便染上了一片淺紅色。
方舟目不轉睛的看著那片血雪好一會兒,直到溫玉開口說話了,他這才挪移了視線。
“這話卻是多問了。”溫玉一如一泓溫泉,即便是在月夜下的雪地裡,也依舊透出幾分暖意來,他只是那麼一笑,便叫人不由得心生好感,“小娘子分明知道我為何而來。”
“這可奇了。”迷知裝傻笑道,“我又不是你肚裡的蛔蟲,如何能知道呢?”
說完她又嘖嘖稱奇道:“妖怪們都說,季厘國的少主乃是個笑裡藏刀綿裡藏針的恐怖之人,前一刻還對你笑,下一刻你的腦袋便要搬家了。如今我親眼一瞧,前半句倒是對上了,就是不知那下半句是不是一樣對。”
“小娘子真是風趣。”溫玉不溫不火道,“黑三郎是我的妹夫,我又怎麼可能對妹夫手下的心腹動手呢?沒得傷了和氣。”
“哎呀,真的麼?”迷知握嘴笑道,“一聽你這麼說,我果然安心許多,方才跟你說話我都害怕的發抖呢,直怕自己的小腦袋瓜就那麼咻——的一下,就飛出去了。”
她一邊說,一邊還形象生動的比劃了一下飛出去模樣,摸了又用了自己那雙深不可測的眼睛對著溫玉飛了個媚眼。
溫玉但笑不語,一雙蜜糖似的眼睛越發溫潤起來。
雙子書童被這裝瘋扮嗲的女妖怪弄得直起雞皮疙瘩,待要諷刺她兩句,就見方舟一臉嚴肅的朝他們使眼色。
那妖怪還在流血,染了血的積雪正巧可當得藥引。方舟費了一番心血的新藥已被溫玉送給了浴火,是以他現在又開始盤算起新藥方來。
正同溫玉對笑的迷知一眼便瞧出方舟和書童們的想法來,便又嬌笑著揉了自己身下的雪拋給了方舟。
方舟甚是吃驚的接住雪團,又聽得溫玉對著那女妖怪柔聲道:“多謝你的血。”
“真是不好玩兒!”玩膩的迷知捧著臉嘆氣道,“怨不得大人鬥不過你呢!”
“我便當你誇讚我了。”溫玉輕笑一聲,這才轉入正題道,“能不能告訴我,你們為何防著我?”
“哎呦!一上來便是這般要命的問題!”迷知稍嫌無奈的按住心口,以免自己的血流的太多,但回答起來竟也沒有猶豫;“要不是知道躲不過,我今夜才不會來見你呢!”
溫玉頷首微笑道:“洗耳恭聽。”
“大人原是個厲害的人物,只是不幸被后土算計的沒了自由。如今他身有桎梏,按說是離不得三途之地的。但我們這幫僕從費時數百年,用了頗多寶物和方法,這才將那客棧裡的封印撬開了一個口兒,好讓大人的精魂跑出來了。”迷知款款道,“平日裡大人時常用少年郎的模樣示人,一是為隱藏身份,二是為了保留妖力,這第三麼,便是因為我跟他說了,他若不用那個模樣,是娶不到新婦的!”
說著她笑著瞥一眼溫玉,見溫玉臉上的笑果然僵了些。
“你也知道大人心心念唸的想離開三途川客棧,並且我們也已準備的差不多了,只等客棧的主人回來了便可動手。”迷知不動聲色的向後靠了靠,口中繼續道,“只是舅爺你有些小氣,總是暗地裡給大人使絆子,上回靈脈大動時,若不是你故意試了大人一回,說不定在救青衣的時候,大人也能出來了——”
“哦?是我的不是麼?”溫玉冷笑一聲,卻是不悅道,“你還想用虛言哄我?燭龍可是那般輕易就從客棧底下逃出來的這黑鍋我卻是背不得!”
迷知彷彿沒有料到溫玉會惱怒,一時神情便有些不穩。
溫玉微眯著眼思索片刻,隨即又笑了:“是我自誤了,爹爹說眼見非實,我只道黑三郎不是燭龍,卻沒想到還有精魂一說。精魂出竅,似實非實,也難怪爹爹說眼見非實了!”
迷知抿著嘴沒有吭聲,眼神卻不自覺洩露了她的不安。
溫玉定眼細瞧了她片刻,見她瞪大了一雙如深鏡般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自己不放,只是她雖然看的認真,但那眼神卻不是的閃過幾絲迷茫,彷彿是在面對未知的事物一般倉皇。
“你的眼睛——”溫玉恍然大悟的掩住嘴,好半天才低笑出聲道,“罷了,我已經知道的夠多了。前頭黑三郎說天機的時候,我還不以為然,如今見了你,倒是明白過來了。這雙能窺探天機的眼睛世間難求,看來回頭我須得跟他賠禮,是我輕慢你們了。”
迷知面色一變,卻是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