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父端著酒杯,只微笑看眾人把酒言歡。
僕從們將一道道精緻的菜餚送上來,好些看不出是什麼材料做的。
青衣早已想開了,心道,不管是豬羊肉還是妖怪的肉,反正吃下肚都一樣。是以她便專挑了些看起來還算尋常的菜色入口。
有一道貌若水晶般晶瑩剔透的肉皮凍,尤其合她的胃口。
用大蒜末和青椒末泡出來的醬油,然後加些許陳醋調出酸辣的醬汁來。吃水晶凍的時候,只需醮上一點這種醬汁,味道便大為不同。
清涼彈潤的口感,酸酸辣辣的味道,滑而不膩,嚼著勁道,簡直叫人停不下嘴來。
一碟子水晶肉皮凍不一會兒就全進了青衣的肚子了。青衣意猶未盡的收回手,正對著其他菜色猶豫,一碟子水晶凍忽然就被放到了她的面前。
青衣頓時一愣,順著那隻修長優美的手緩緩抬頭,她看見季父噙著一抹溫柔的笑對她輕聲道:“你既喜歡,明日還叫廚房給你做。”
青衣乖順的點點頭,又覺得有些難為情,連忙又把頭垂了下去。
雖然是父女,但到底多年未見了,且青衣全無過去的記憶,面對父親,多少還有些生疏的感覺。
季父並不以為意,只是端起酒杯,默默地飲酒而已。
青衣見他光顧著喝酒,幾乎沒有動過筷子,心中不覺有些奇怪。
此時宴會已過半旬,本該熱鬧到極點的眾人忽然就安靜了下來。
鎖鏈碰撞的叮噹聲不絕,眾人齊齊朝著宴客廳的入口處望去。
青衣不明所以的跟著望過去,然後就看見兩個僕從架著一個難辨模樣的活物慢慢走了進來。
季父放下了手裡的酒杯,偏頭對著季琦微微頷首示意。季琦微微一笑,卻是從袖子裡摸出一把匕首來。
僕從們將那不斷掙動的活物按在大廳的正中間,四周的人皆都露出或興奮或期待的神色。
“看好了,青衣。”季琦一邊起身,一邊對著青衣道,“以後這也是你的工作。”
青衣訝異的微睜眼,著實有些不明白季琦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被僕從按住的活物乃是一頭人面獸身的妖獸,生有四足,狀若猿猴的長臂,咋一眼看去,著實有些可怕。
季琦執著匕首走到妖獸的面前,當著眾人的面揪住那妖獸頭上的毛髮硬是將它頭提了起來。
妖獸吃疼,當下就仰首憤怒的吼叫起來。
青衣被妖獸的吼聲震得耳朵嗡嗡作響,她難受的伸手捂住耳朵,但那嘹亮的吼叫聲仍刺耳的叫人痛苦。
青衣忍不住搖了搖頭,並死死的閉上了眼睛。
就在她覺得自己快無法忍受的時候,刺耳的獸吼聲忽然變得微弱起來。
青衣下意識睜開眼睛,率先看見的便是一抹繡了銀絲卐紋的寬大袖袍。
她後知後覺的微轉過臉,父親那張溫和的臉就在臉側,手背上是父親那寬大而溫暖的手。他對著青衣安撫的笑了笑,而後又認真的盯著前方。
他……真是個溫柔的人……
刺耳的噪聲已被遮蔽,她終於得以鎮靜下來。
然後她順著的季父視線向前望去,就見季琦仍是拽著那妖獸的毛髮,將它的脖頸拽的筆挺。
四周的人們都在激動的吆喝,以鼓舞季琦繼續。
季琦微微笑著,彷彿修剪樹枝一般隨意的將匕首湊近了妖獸的脖子。
因為妖獸被迫揚起了腦袋,所以青衣才得以看去它的真容。
儘管長了一副十足狂野的野獸軀體,但是它的臉卻像是個凡間書生一般斯文秀氣。它屈膝跪在地上,四肢被囚妖索捆的結結實實的,季厘國人的匕首就橫在脖子上,彷彿知道自己已命不久矣了,它的臉上流露出些許絕望的灰暗色彩。
看著那張臉,以及那張臉上所顯露的情緒,青衣不自覺就有了錯覺,彷彿那就是個人一樣。
然後她看見季琦的手臂順暢的向外一擺,鋒利的匕首如同一道白光,飛速的在妖獸的脖子上掠過。
等在邊上的僕從眼疾手快的用深深的器皿接住那些四處飛濺的妖血。
偶然有幾個人被猩紅的妖血濺到了,但在青衣看來,被濺到血的人反而更加興奮了。
緊跟著她覺得手背上一鬆,卻是季父鬆開了自己的手。眾人歡呼的聲響如潮水般齊齊灌入了她的耳中,她緩緩放下手,鮮血噴湧的汨汨聲混合著人們歡呼的叫聲連綿不絕,此情此景,簡直就像是血腥的盛宴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