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只需要用一個擁抱就徹底化解掉他心底熊熊燃燒的戾氣。
就像豔陽融化尺厚的積雪。
看似柔和。
卻讓人無法招架。
她不必開口說話,用不著絞盡腦汁撒謊騙他……
什麼都不用做,就足夠擺佈他了。
哪怕她無情地嘲笑他、利用他,聯合外人來害他,他還是狠不下心。
周嘉行知道,在他答應放九寧離開的那一刻,她也察覺到這一點了。
她本該利用這一點。
但是她沒有。
從一步步算計迫使九寧離開江州周家,到強行帶她離開長安,一直到那晚月夜話別……雖然偶爾會失控,但所有事情基本在周嘉行的意料之中,沒有脫離他的掌控。
直到那晚。
一輪明月鑲嵌在夜空之中,九寧一身錦袍,立馬高處,俯視著他,眉眼含笑。
她坦然地承認自己的錯誤:二哥,以前我錯了,我確實騙了你。
然後認真地糾正他:二哥,你也做錯了,你這樣是不對的。
有時候她執拗得單純。
讓人哭笑不得,拿她沒辦法。
在她看來,喜歡一個人,就該高高興興的。
如果不高興,那一定是方式不對。
而不是像周嘉行這樣,用彆扭的方式禁錮她,逼她承受他的感情。
月色如銀,幽黑得發藍的蒼穹下,冰雪連綿千里。
那一刻,周嘉行忽然有種醍醐灌頂的感覺。
他怔怔地看著九寧。
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在心中湧動,暖流浸潤著四肢百骸,刀尖似的風吹在臉上,一點都不冷。
他覺得心窩處有點麻,還有點癢,這種感覺讓他覺得很陌生。
心口豁然開朗。
九寧希望他尊重她。
正如她也在按照她的方式尊重他。
哪怕她知道他看似運籌帷幄、強勢不講理,實則對她束手無策。
所以,她需要和他重新認識,而不是像之前那樣帶著別的目的刻意接近他。
雖然在周嘉行看來,這些都是多此一舉。
但被九寧認真善待、而且是發自真心地尊重,理解,包容……
雲開雨霽,日出雪融。
他心中的猛虎暫時沉睡了。
……
一隊兵士推著車經過牙帳,車輪軲轆軲轆滾過坑窪不平的地面。
聽到遙遙傳來的腳步聲,周嘉行回過神,看著手裡的信。
從他開始回信後,九寧不再以空白紙張來表達她的不滿。
不過,給他銅錢是什麼意思?
周嘉行低頭看信。
她的信依舊是以前的風格,說了很多瑣碎事,用語直率,就像面對面交流。
所以看她的信,總給人一種和她特別親近的感覺。
周嘉行看到最後一頁,目光有片刻的凝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