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衛的將士們握緊長|槍,附和道:“誓與京兆共存亡!”
呼聲開始很低沉,很雜亂,後來加入進來的聲音越來越多,慢慢變得整齊而響亮,無數道聲音匯合在一處,一聲一聲,像海浪一樣起伏奔湧,迴盪在高聳的城牆之上。
震得人心頭髮顫,耳膜嗡嗡作響。
眾人望著九寧,心頭忽然平靜下來,多日來的焦躁不安頃刻間煙消雲散。
他們忘了城外數萬兇殘歹毒的亂軍,忘了城內剛剛經歷的廝殺,心中柔和篤定,彷彿只要長公主在一天,敵人就攻不進來。
眾人安定下來,不再聚眾吵嚷,慢慢散去。
不遠處,盧公拄著銅杖,從黑暗的角落裡慢慢走出來,嘆道:“可惜啊。”
可惜長公主是個女子。
一旁他的學生聽懂他的感嘆,小聲道:“先生執拗了,長公主是女子,未必就是壞事。她若是男兒,未必能平安長大。”
如果九寧是男子,那麼不論她資質愚鈍還是天資聰穎,宦官、權臣和各地霸主能放過她麼?
雍王李昭不過是因為血緣和武宗最親近就險些遭宦官毒手,雖然他一次次躲過暗殺,但疾病纏身,不是長壽之相。
盧公笑了笑,目光放空。
是啊,他確實執拗了。
武宗皇帝何等豁達,曾有朝臣因為他膝下無子之事多次上疏,武宗一笑置之,只說了四個字:不必強求。
唯一的骨血是男是女,武宗不會在意。
學生輕咳了兩聲,壓低嗓音道:“先生,如今長公主盡得民心,咱們得早做打算。”
盧公皺眉。
學生道:“剛剛劉將軍的稗將告訴我,鳳翔節度使得知楊將軍和炎延將軍擁護長公主,出言不遜……肆意調笑,劉將軍不願煩擾長公主,將此事瞞下來了。”
鳳翔節度使在攻打長安之前就曾揚言要霸佔幾位公主,如今傳說中姿色冠代的長公主身在長安,他豈能不動心?連發幾道檄文說他是李曦冊封的親王,要進城保護宮中后妃女眷,更特意點出長公主之名,狼子野心昭然若曉。
盧公冷笑:“市井無賴,恬不知恥!”
鳳翔節度使袁霆,本是一個整日遊手好閒、不事生產、鄉鄰憎惡的市井閒漢,大字不識一個,二十歲那年因為無力還清賭債跑去偷盜鄉社的老牛,鋃鐺入獄。出獄後,他不思悔改,反而變本加厲,乾脆坐起沒本的買賣。後來他的一位同鄉在縣裡起義,他正好得罪了人,忙星夜趕去投奔。他身強體壯,作戰勇猛,很快脫穎而出,得到起義軍首領的信任和重用。再後來起義軍遭到各路霸主圍剿,袁霆見勢不妙,立刻叛出義軍,親手殺了提拔他的舊主,將首級獻於朝廷,得到朝廷重用。此後他利用長安和各地霸主之間的矛盾,從中牟利,今天幫著朝廷打壓節鎮,明天幫著節鎮抵抗朝廷,如此一步步壯大,吞併周圍州縣,積攢實力,對朝廷形成很大的威脅。曹忠為了安撫和利用他,讓李曦下旨正式冊封他為節度使。
天下洶洶,豪傑並起,這是時代的必然。
袁霆和當初坐擁東川的鄧珪一樣,都很幸運地抓住時機,一躍而成為一地豪強。
盧公承認袁霆不是酒囊飯袋之流,但他從心底裡厭惡像袁霆這種反覆無常、不講信義、殘暴陰毒的無賴。
和他們相比,不要臉的周都督和李司空簡直算得上是真漢子!
盧公忍氣道:“告訴劉將軍,眼下一切以守城為先,別衝動行事。”
學生應是。
兩人說著話,不知不覺走到夾牆底下,對面一道黑影突然動了一動,朝二人頷首致意。
光線模糊,盧公眯起眼睛細看,發現那人是雍王李昭。
他靜靜地站在拐角的地方,面容沉靜。
盧公順著他剛才凝望的視線望過去,看到在人群簇擁中慢慢走遠的長公主九寧。
他臉色蒼白,顯然在這裡站了很久。
盧公上前,問:“大王和長公主曾在宮城前長談,長公主說了些什麼?”
李昭低頭,拂去袖口雪花,淡淡道:“沒什麼。”
盧公看出李昭心不在焉,不由掃他一眼。
雍王早慧,少時又在奸宦的監視下艱苦度日,重重壓力之下,從來沒有放鬆的時候,他從小就像個大人一樣,幾乎時時刻刻都滿腹憂思,這種漫不經心的狀態實在難得。
盧公簡略和李昭說了袁霆今天在陣前揚言要強娶九寧的事,眉頭緊鎖:“大王覺得這事該不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