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訴長公主?”
李昭腳步一頓,眸底掠過一抹陰霾。
盧公嘆口氣,道:“大王,長公主的婚事關乎天下局勢,不可輕率。”
李昭沉默了一會兒,反問:“婚事?”
彷彿有些意外。
盧公苦笑,繼而長嘆一聲,意味深長地道:“大王,長公主美名遠揚,又是武宗之女……袁霆陣前大放厥詞,絕不是突發奇想。如今世人皆知長公主在宮中……”
李昭抬起眼簾。
遠處馬蹄聲嘚嘚,九寧騎在馬背上,窈窕背影慢慢融於無邊夜色中。
她剛才出現在城頭上,激勵士兵,安撫百姓。
他就在一邊遠遠看著,看了很久。
李昭收回視線,很快聽懂盧公的暗示。
他眉頭輕蹙:“盧公的意思是……以公主的婚事為籌碼,召諸節鎮派兵支援長安?”
九寧身在長安,只需要下一道長公主擇婿的詔書,天下節鎮必定蜂擁而至。
到時候他們不費一兵一卒就能保住長安,趕走袁霆。
盧公點點頭,又搖搖頭。
他抬起頭,望著城牆上排成一條游龍的火把,緩緩道:“大王,就算節鎮派兵支援長安,又能太平到幾時?”
拿長公主的婚事當籌碼,固然能保住長安,但問題是之後呢?
李昭沉默,袖中的手緊緊捏住九寧給他的武宗手札。
盧公停頓了很久,笑了笑,道:“長公主非尋常人,心中必定自有成算。不過長公主畢竟是女兒家,身邊又無長輩護持,說不定還沒有拿定主意,大王是長公主的從兄,應當和公主開誠佈公地談一談。”
長公主於危難之時現身救了他們,於情於理,他們不該插手長公主的選擇。
而且長公主手裡有兵,不受他們的掣肘——他們想插也插不了手。
但長公主身份特殊,她的婚姻勢必會改變眼下群雄並立的局勢,盧公希望能早些知道長公主的決定。
李昭凝眸看著九寧離去的方向,點點頭。
……
夜裡又飄起絮絮的細雪。
雪花鑽進衣領袖口,又冰又涼。
九寧回到臨時歇宿的宮閣前,冷得直打哆嗦。
宮人捧著放在熏籠裡烘了一晚上的斗篷迎了出來。
多弟接過斗篷披在九寧肩上,一疊聲催促宮人趕緊預備熱湯和火盆。
東西早就備好了,九寧洗漱畢,換了身厚蜀錦袍衫,滾進溫暖的被窩裡,舒服得直打哈欠。
多弟小心翼翼收起九寧剛才解下的佩劍,掛在一邊的牆壁上,問:“貴主,您在城頭的時候一點都不怕嗎?”
九寧攏緊被窩:“當然怕啊。”
她又不像炎延有武藝傍身,站在一堆身著甲衣的將士中間,面對著駐紮在城外的千軍萬馬,雖然是夜裡,看不清敵軍,但心裡還是忍不住有些膽怯。
不過習慣了也就什麼好怕的,她用不著親臨戰場,只是去鼓舞士氣順便籠絡人心而已。
多弟攏好床帳,跪坐在腳踏上撥弄炭火,飛快掃一眼屏風外面守夜的宮人,小聲道:“貴主,如果城破了,您真的不走嗎?”
九寧心虛地笑了笑,沒答。
當然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嘛。共存亡的方式有很多種,有時候撤退是必要的。
多弟又道:“貴主……那些百姓圍住您的時候,雍王就在一邊看著,不知道他又在算計什麼!”
九寧唔一聲,翻了個身。
“您得提防著他。”
多弟還記得當初九寧被逼離開周家時的事,很看不慣李昭,面帶不忿地道。
九寧揉揉眼睛,笑了笑,道:“我曉得。”
李昭有他的驕傲,有些事他做起來完全沒有心理負擔,有些事他絕對不屑去做。
她眼皮發沉,抱緊隱囊,閤眼欲睡。
多弟坐在腳踏上想心事,看九寧像是要睡著了,忽然道:“貴主,您真是個好人。”
九寧被這一句感嘆給驚醒了,愣了一下,睜大眼睛。
多弟望著火盆,有些忸怩地道:“我不懂打仗的事,也不懂雍王在算計什麼……我是在鄉下長大的,我們不喜歡打仗,不打仗的時候我們還能有點收成,一打仗,多出好多要交的稅,村裡的男人也被抓走了……我們吃不飽,想跑,又不知道該往哪裡跑,只能留在村裡……”
他們很絕望。
絕望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