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早就想問周嘉行,既然他和周百藥斷絕父子關係,為什麼還以周嘉行這個名字示人?
他可以叫蘇晏,阿史那勃格和阿延那都這麼稱呼他。
周嘉行看著在臥榻上扭來扭去的九寧,眸光有些沉,又被她的小腳丫輕輕踢了一下,像被貓爪子撓了一樣,渾身酥麻。
想把她抱起來,想感受她身上每一個地方是不是和頸間那一抹雪白那樣細滑柔膩……
以前只要她待在他身邊就夠了。
現在,他想要更多。
他坐起身,手撐在九寧身側,“阿孃病重的時候,要我立誓,我答應過她,不會更改姓名。”
那時候他其實不懂黎娘為什麼非要他立下這個誓言。後來他想明白了,黎娘怕他一個人孤苦無依,要他發誓保留姓氏,這樣他將來無助時或許還是會放下仇恨回周家,而不是一個人繼續漂泊。
還有……他的早熟讓黎娘恐懼,黎娘擔心他一輩子放不開心結,擔心他這一生永遠無法從仇恨中解脫,逼他承認周家子的身份,也是想讓他保持理智,不會被仇恨吞噬。
周嘉行俯視著九寧,“只要周家老實,我不會動他們。”
他低頭,吻落在她眉心。
九寧悄悄白他一眼。
他哪裡是要周家老實呀!明明是說她必須待在他身邊,他才會手下留情。
……
週五娘被送出鄂州。
送去一個十郎絕對找不到的地方。
她如在夢中,不敢相信周嘉行居然真的放了她。
“九娘,謝謝你。”
走的那一天,週五娘放開包袱,跪下給九寧磕頭。
九寧騎在馬背上,示意旁人扶起她。
週五娘足足磕了九下才起身,額頭一片青腫。
“九娘,我看得出來,二郎是真心愛重你。”她走近了些,笑了笑,“你要是也喜歡他,好好待他,我是過來人,能碰到一個真心對你的人,太難了。亂世之中,能保住性命就得謝天謝地了,還能找到良人,一定得好好抓緊了,千萬別鬆手。”
她嘆口氣,遲疑了一下,道:“你不是周家人……周家不是你的依靠,你提防著些,他們知道你是二郎心尖上的人,可能會利用你。”
九寧點點頭,道:“我心裡有數。”
週五娘退後幾步,看著馬背上的九寧,前塵往事,一一閃現。
那些讓她感到不齒的曾經,就如洶湧的江水一樣,滾滾而去。
她眼圈通紅,抬手抹抹髮鬢,忽生感慨,道:“我要是像你的那個女將軍一樣有本事就好了。”
又或者,她和十郎一樣是個男兒,這樣她就能走出宅子,和其他郎君一樣憑自己的本事贏得宗族的尊重,而不是隨波逐流,任人擺佈。
“不久的將來,天下會太平的……”九寧手腕韁繩,肩披霞光,周身籠了層淡淡的光,緩緩道,“到那時,大家都能過安生日子。”
週五娘忍不住暢想起來,笑著道:“願這一天早日到來。”
不遠處,多弟扯緊手裡的韁繩,冷冷地目送週五娘登上大船。
她不像九寧那麼寬容。她巴不得週五娘繼續倒黴下去。
注意到九寧的目光掃了過來,她立刻收起厭惡之色,擠出幾點笑容。
旁邊一聲嗤笑。
多弟扭過頭,懷朗騎著馬,朝她靠近。
“你不喜歡週五娘?”
多弟冷冷地道:“難道你喜歡?周使君巴不得週五娘離得越遠越好,對吧?”
不止週五娘,周使君還希望整個周家都離遠些。
懷朗嘴角勾起,看著遠處的九寧,話鋒一轉,道:“貴主身份貴重,以後還會回到長安,郎主自然也要去長安……你打算一輩子當侍女?”
多弟不願被周嘉行的人瞧不起,挺起胸膛,傲然道:“貴主要提拔我當女官。”
懷朗眼神閃爍了一下,低聲道:“我要去一趟蜀地。”
多弟皺眉,沒事和她說這些做什麼?
懷朗接著道:“長安傳來訊息,迎接李曦的使團中,有一個病弱的青年……”
多弟立刻反應過來,打斷他,道:“是李昭?雍王要去接聖人回京?”
“不錯。”懷朗道,“雍王對李曦忠心耿耿,你猜,他親自去接李曦,而貴主和郎主此刻都不在長安,鞭長莫及,長安那邊會發生什麼?”
多弟臉上現出幾分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