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來了……”週五娘臉上露出幾分笑,“雖然我丈夫之前娶過妻,比我年長二十多歲,可我不在乎,我窮怕了,能嫁給齊家大郎,我一句怨言都沒有。我當時很高興,很得意,我取代其他人,得了一門好親事,以後再也不用吃苦了。我一點都不覺得羞愧……”
然而好景不長,兵荒馬亂時節,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齊家只風光了短短一年,就被其他豪強取而代之了。
“我逃回江州,宗族沒有說什麼,我娘和我弟弟卻罵我沒本事……”
週五娘臉色冷了下來。
“他們拿了齊家的彩禮,還不滿足,十郎想要更多,他給宗族出主意,送我回朗州,讓我嫁給那個殺了我丈夫的人……”
五娘和丈夫相處的時間不算長,可兩人也算相敬如賓,關係不好不壞,她沒法和殺了丈夫的仇人睡一張床。
十郎告訴她,如果她不嫁,那他們一家還是會被宗族厭棄,他們以後還要過那種窮日子。
五娘不想再挨餓受凍,不想每天有債主堵在門前罵他們一家人毫無廉恥,不想每晚睡覺的時候都要小心翼翼檢查門窗,以免再有債主衝進屋恐嚇她,不想在寒冬裡把手伸進冰冷的河水中漿洗衣裳……
她妥協了。
一次妥協,換來的就是後來的麻木。
她成了十郎用來討好宗族的工具,她輾轉不同州縣,從一個男人的床換到另一個男人的床上。
“直到我遇到一個男人。”
五娘忽然道。
“他對我很好,不計較我的以前……我累了,不想再被十郎控制,不想幫他打探訊息,我只想好好過日子。”
她瞞著十郎,隱姓埋名,跟著那個男人走了。
再然後,她被男人賣到金州,成了金州一戶大戶人家的美姬。
大戶人家將她送到鄂州討好周嘉行。
周嘉行忙於公務,從來不會召美姬前去伺候,後來又北上和契丹人打仗。府裡的美姬都沒見過周嘉行,每天練練歌舞,做點繡活,倒也清閒。
五娘道:“我想著這樣也好,待在鄂州很安全,而且每天不用做粗活,可以慢慢攢點銀錢。等到錢攢夠了,我就去找二郎,求他放我走,二郎知道我是周家人,說不定還會可憐我,給我點盤纏……”
周嘉行對周家的態度很微妙,但是至始至終他都沒有殺周家的人,五娘覺得周嘉行應該不會遷怒到她身上,待在節度使府是最好的選擇。
九寧心中一動。
五娘知道她猜到什麼了,嘆了口氣。
“我運氣不好……十郎知道我在鄂州,他的人找過來了。”
九寧暗歎一聲,“所以……你刺殺二哥,就是為了求一個了斷?”
週五娘呆住,抬起頭,盯著她看了半晌。
“你怎麼知道我是為了求一個了斷?”
不等九寧回答,她笑道:“我殺二郎,就不能是為了周家嗎?我真想了斷的話,辦法多的是,為什麼要費這麼多心思刺殺二郎?”
九寧站起身,望著斑駁的、即使清洗過也帶有血痕的牆壁,淡淡地道:“因為你不想再被十郎當成禮物送來送去……還因為,你是周家人,這樣做,也許可以報復周家。”
週五娘愣了許久,一笑。
“對,我就是想要一個了斷。”
拋棄一切和情郎逃走,結果卻被欺騙,輾轉來到鄂州,本以為否極泰來……噩夢還是找來了。
週五娘想過死,也嘗試過。
可她怕呀!
她沒有親手了結自己的勇氣,幾次在湖邊徘徊,剛走到水邊,又退回去了。
就在這時候,周嘉行回來了。
週五娘想到一個大膽的計劃。
她知道自己殺不了周嘉行,即使她對著周嘉行的心口紮下一刀,那刀尖也不會刺得太深,但是這足夠了,這樣,她肯定會被周嘉行的部下處死,然後,周嘉行永遠不會認祖歸宗。
十郎想要的東西,永遠、永遠得不到!
九寧沉默地聆聽五孃的講述。
在聽周嘉行說完五孃的遭遇後,她就猜到五娘刺殺的目的很可能就是求死。
也許五娘自己也沒想清楚到底想要做什麼,她急切需要紓解心中的怨苦和絕望,抱著必死的決心,孤注一擲。
不管結果是什麼,這是她死之前最後的掙扎。
九寧轉過身,“你可以找我,或者找二哥。”
週五娘笑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