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業和親信站在李元宗身旁,眼睛一眨不眨,仔細觀察李元宗的反應。
士兵們的手放在佩刀刀柄上,火光搖晃,每個人都神色緊張,屏息凝神,毛髮皆豎。
阿史那勃格躺在沙地上,一動不動,輕輕道:“義父。”
李元宗神情木然,扭頭,冷冷地道:“別這麼叫我。”
阿史那勃格怔了怔,臉上劃過失望、痛楚、憤懣和委屈,頹然地閉上眼睛。
“押下去。”
李元宗一字字道,隨即抬腿從義子身邊走開,頭也不回。
親兵走過來,拖走阿史那勃格,動作粗魯。
李承業懸了半天的心終於放下了,刻意落後一步,和親信交換了一個眼神,輕輕舒了口氣。
還以為要花一番功夫才能誣陷阿史那勃格,沒想到父親問都不問就選擇相信自己,勃格也沒有試圖申辯——真是天助我也!
馬僮早已牽來李元宗的愛駒,他一言不發地爬上馬背,甩鞭,往周嘉行親兵的駐地行去。
李承業忙爬上自己的坐騎,跟上父親。
快到駐地前時,如雷的馬蹄聲突然響起,從四面八方匯聚過來,身著甲衣的軍將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鑽出,潮水一樣湧向父子二人,聲勢豪壯。
李承業嚇了一跳,忙揚聲喊親兵過來保護自己。
那些人馬速度極快,眨眼間就飛馳到父子二人跟前,為首的裨將勒馬停下,朝李司空抱拳。
藉著昏黃的火光,李承業認出對方是河東軍部將,鬆了口氣。
還以為是敵人的埋伏呢!
李承業環顧一圈,發現來了至少有幾百人,扭頭看向李元宗,“父親叫這些人來做什麼?”
李元宗沒答,他沒戴頭盔,一頭白髮在夜色中顯得十分惹眼。
火把燃燒的滋滋響聲中,他問自己的兒子:“周嘉行帶來的那些精騎,還剩下多少個?”
李承業一愣,忙回頭去看自己的親信。
親通道:“應當都在駐地中,周使君治軍嚴明,他的精騎並未參加夜宴。”
李承業補充道:“父親不必擔心這些精騎,他們無路可逃,不過是甕中之鱉罷了。”
李元宗沒看他,對部將道:“一個不留。”
部將應喏,轉頭,帶領兵士衝進駐地。
李承業疑惑道:“父親這是?”
李元宗撩起眼皮,掃一眼兒子,目光森冷。
李承業深受父親寵愛,還從未在父親臉上看到過如此冷漠的表情,頭皮不禁一陣發麻。
李元宗收回視線,不再看兒子,冷笑:“你以為一把火就能殺了周嘉行?”
李承業張口結舌。
李元宗一扯韁繩,聲調拔高,釋出命令:“你們立刻出城,沿路追擊,看到騎馬的人,不管是誰的人馬,殺!今晚宴會來客,除了河東軍將,其他部落的人,殺!關閉城門,查清城中所有人口,非軍籍者,殺!”
一片寂靜。
唯有火把燃燒的聲響。
氣氛壓抑凝重,火光中閃爍著凜冽的刀光劍影,肅殺之氣在沉寂中蔓延開來。
稗將們齊聲應喏,撥馬轉身,朝著各自的目標奔去。
沙土飛揚,幾百個滿帶殺機的身影融入夜色中,黑黢黢的蒼穹下回蕩著雜亂的馬蹄聲。
“父親,您這是做什麼?”
李承業心慌意亂,耳朵咚咚直響,父親這是什麼意思?他要殺光所有人?
“我在做什麼?”
李元宗嗤笑了一聲,撥馬轉了個頭,和兒子錯身而過時,抬起手,一巴掌抽過去。
一聲響亮的脆響。
李承業猝不及防之下,直接被這一巴掌掀下馬背,在地上連翻了幾下才停住,摔了個鼻青臉腫。
“你還有臉問老子在做什麼?”李元宗接過親兵遞到手邊的鞭子,驅馬走到兒子跟前,一鞭子狠狠甩過去,“老子在給你收拾爛攤子!”
這一鞭子比剛才那一巴掌還要狠,李承業細皮嫩肉,哪經受得住?當即皮開肉綻,疼得哎喲哎呦直叫喚。
李元宗沒有心軟,鞭子雨點似的砸向兒子。
“老子問你,周嘉行的營帳起火,他的精騎會一點反應都沒有?他走南闖北,什麼陣仗沒見過?會被你那點小伎倆困住?真要是一把火就能燒了他,老子為什麼不動手?你要是真有那個魄力借這個機會除掉勃格和周嘉行,就得做好萬全準備,下手要狠、準、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