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協在聽完伏完地話後低下頭,聲音苦澀:“戒急用忍?國丈可知皇宮外頭如今是何情景?”
伏完垂下眼睛:想起這幾天朝會最常出現的一幕就是針對許都東城之事引起的各種吵鬧聲。吵鬧起因有許多,雖然不乏有剛正不阿的就事論事之人。但更多是想透過許都之事獲得自身政治利益之人。所謂利益所趨,有些是因為分利不勻,有些是因為眼紅極度他人,有些則是純粹為了藉機生事,扳倒政敵。
最近一段時間最熱鬧的就是大中大夫孔融參諫議大夫王朗:縱容家奴,橫行鄉里。欺男霸女,逼死人命的事。這事真相雖然沒孔融說的那麼嚴重,但他確實不是捕風捉影:東城重建全為利之所趨。對於拿著地契,底氣十足的世家來說,趕走那些在自己地盤上搭屋建房的貧民實在是意料之中的事,給錢補償那是發善心,不給補償那也是理所當然。溫顏勸說是手段,強行驅散也是手段。強行驅散中難免有些摸摸擦擦,磕磕碰碰,出人命在這時候實在不稀奇。
放往日事情出來參了,罰了也就算了,但是放在現在就有些微妙了:孔融是個經學大儒,聲名盛大。在曹操迎天子都許昌時曾經高度讚揚過曹操,甚至為此做賦紀念。但是後來隨著禰衡事情,還有許多其他事情的出現,孔融跟曹操關係越來越壞,眼看著就要走向低谷。而曾經長官東海郡的王朗,則是在被孫策起兵立業江東時所敗,後投於許都。本事新降,論資歷絕對不如許都其他人,但是這老頭兒眼光獨到,不管曹操對錯與否,他一直堅定不移地追隨曹操理念行動。這在孔融眼裡看來就絕對是個尸位素餐,阿諛奉承之徒。再加上現在王朗家裡出了這事,他不趁機狠狠懲他才怪。
兩人一個經史大儒,引經據典狠批王朗治家不嚴。一個巧口說客,口若懸河舌燦蓮花,愣是靠著三寸不爛把孔融駁得臉色漲紅,渾身發抖。而一旁諸臣這回也分作了兩撥,一撥以支援劉協的帝黨為主,力挺孔融。一撥以曹操親信為主,明幫王朗。一時間朝會簡直堪比菜市場,吵吵嚷嚷,沒完沒了,最後竟然扯出一堆的舊賬:連多少年前孫策立業那會兒,王朗跟江東打仗被敗的事都被拿來文章。孔融扔老婆孩子的事更是被不陰不陽揪到檯面說事。
這事弄了一個多時辰也沒吵出個所以然,最後劉協被鬧騰的腦袋發脹,兩耳嗡響,攥著拳頭強忍怒氣揮袖而去才作罷。而對王朗這事的處置?哼哼,司空大人還沒回來?你們誰敢動他手底下人?
伏完在琢磨透所有事情以後,依舊是面色不變,一字一頓恭聲道:“正因如此,臣才勸陛下戒急用忍。”
劉協聞言,拳頭在袖中緊緊握了握:“國丈當知,如今情景亦非朕之所願。若非他……”
“陛下慎言!”伏完豁然抬頭打斷劉協即將出口的話,緊接著轉身緊張地看向門口,在確定周圍無人後才微微舒了口氣,滿是不以為然地看著劉協:“陛下之意老臣明白。之如今陛下還未成年加冠,不能親政。所以朝中之事還應多賴曹司空。”
劉協先是噎了噎,在聽到最後一句後嘴角泛出一個類似諷刺的冷笑:“司空大人確實是宵衣旰食,盡職盡責啊。只不知他如此這般是為國為君,還是為了他自己了?”
董承聽完低頭沉思著略微皺了皺眉。伏完則又露出那種類似焦躁的表情看著劉協:他在擔憂眼前這個年輕帝王做出什麼不理智的事情。如今就算他們知道許都形式開始對他們不利,但曹操以討逆之名,舉大義之旗征戰在外。所以無論如何,劉協這會兒都不能輕舉妄動。因為漢有先例,主君不賢,臣下可聯名行廢立事。
伏完像是在安慰自己又像是在安撫劉協:“陛下,曹司空國之棟樑,自然是為國為君的。陛下即便心有疑慮也不應下如此結論。君疑臣下,乃治國之大忌。”說著伏完頓了頓,微微眯起眼睛,意味深長地說“若有那一天,陛下須知:只有曹氏負漢,斷無漢負曹氏之說。”
劉協愣了愣,攥起的拳頭又在袖中鬆開緊起,又握緊鬆開。好久之後才閉著眼睛輕聲說道:“國丈所言甚是。朕今日受教了。”
伏完略有放心地點點頭。然後就聽劉協一聲:“朕乏了。兩位*卿告安吧。”
伏完愣了愣:這是要逐客?董承一臉意料之中的表情。兩老臣識時務地跟劉協開言告退臨出門時,董承轉過身,卻看到身後女婿正若有所思地看著自己和伏完,神色很是複雜,有期待,有求助,有失望,有迷茫。董承看到心頭一怔,隨即內疚鋪天蓋地湧上心頭:陛下他也不過是個不到二十的年輕人!他身上揹負的,比他同齡人要多出多少沒人能真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