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家訓?還是……”
武松雙眼一亮,目光裡飛快閃過一絲懷疑,打得潘小園一身冷汗,趕緊住口。自己是不是話太多了?
不過下面這些資訊大約能換回他的信任:“也不用叔叔再花時間查。那房子讓你哥哥賣了八十貫錢,中間人是紫石街劉娘子的一個遠親,買家據說是個姓鄭的大財主,南方人,具體哪裡不清楚。買房子的事情辦得十分快捷,想來是要麼大郎急於脫手,要麼買主急於求購。現在看來後者的可能性更大,八十貫的價格已經算很高了,何況對方是一次付清的現錢——哦,對了,整個買賣奴家未曾多插手,也都是後來跟別人嘮家常,你一言我一語聽出來的。”最後一刻,還是要把自己撇清。
她說一句,武松的神情便多一分驚訝,眼中的戒備慢慢減少了,躬身一揖,認認真真地說:“既是如此,多謝告知。”
潘小園趕緊萬福還禮,連聲道:“沒什麼,沒什麼!對了,方才那個小廝,還是讓他再去清河縣打探一下的好,也許我有什麼地方記錯了呢。”萬一錯了,鍋不能我一個人背。
看到武松點點頭,似乎是把這事情放過去了,潘小園依然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
既然這清河縣老宅子如此要緊,武松離家之時怎麼會一點也沒有向武大告知,讓他千萬不要賣房?
原著裡說,武松離家一年有餘,沒有音訊,連信都沒給哥哥寄一封。一年的時間,要想囑咐什麼東西,就算是再瑣碎的事務,就算是武大再笨的腦子,也怎麼都會囑咐到了吧。
難道他有什麼事情,瞞著他哥哥?
潘小園決定先不刨根問底。自己和武松可還沒熟到可以互訴心事的地步,萬萬不能不把自己當外人。
再者,周圍已經是黑燈瞎火的一片,只有幾戶人家門上掛著的燈籠發出曖昧昏黃的光。月黑風高,孤男寡女肩並肩的壓馬路,這場景最好別延續太久。
武松又是幾聲“大哥”,迴音散佈到八方。沒有回答。幾扇窗戶開啟個縫兒,探出來幾張好奇的臉。潘小園總覺得這些目光打到自己身上準沒好事,悄悄躲到武松身後。
武松突然轉身,朝一個方向叫道:“大哥!是你嗎?”眯起眼睛,直看向路邊一座小石橋。潘小園連忙提起裙子跟過去。那石橋底下是乾涸的河床,上面貯著可憐巴巴的幾灘水,河岸上伸出來一塊搗衣的石板。石板上隱約一個黑影,看形狀正是武大,那雙短腿寂寞地一顛一顛,攪亂了水潭上反射的月光——這才被武松發現了。
賣炊餅的擔子孤零零地撇在他身邊。
潘小園嚇了一大跳,立刻把什麼老宅啊秘密啊全都拋在了腦後。大冷天的,就這麼一動不動坐著?凍病了算誰的?
也不顧矜持了,遠遠的就喊:“起來!什麼事回家去說!有你這麼傻坐在外面的嗎?”
武松道:“大哥,起來,跟我回家。”一面說,一面大步跑下路基,又忽然想起了什麼,一個轉身,定在原處。潘小園還小碎步追呢,差點和他撞滿懷。“呀”了一聲,趕緊躲開,又急,又沒好氣地問:“怎麼了?”
武松看著她,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低聲道:“嫂嫂聽稟:武二不才,只想好好的當我的步兵都頭,本本分分,為民出力,不至辱沒祖宗。還望嫂嫂成全。”
潘小園聽得雲中霧裡,武松這人不像是油腔滑調愛開玩笑的,這話是幾個意思?又怎的突然把自家哥哥放到第二位,這當口跟她提什麼本分做人?
好在她對武松防範有加如履薄冰,他說一句話,她心裡頭得揣摩個兩三回,這會子心思運轉,慢慢的明白了。武松還真瞧得起她的智商。
清河縣那棟要緊的老宅,那些他瞞著武大的事情,絕對算不上“本本分分”。
朝他堅定地微笑:“叔叔說得是。那老宅的勾當,相信叔叔自有處置,我就不給你哥哥添事兒了,誰耐煩亂嚼舌根呢。”
武松雙眼一亮,朝她露出一個前所未有的友好的笑容,點點頭,轉過身,朝石板上的武大跑過去。
武大聽到聲音,仰起臉,先看見武松,又見了潘小園,一張方臉垂頭喪氣,眉頭耷拉著,眼睛眨了又眨,都快哭出來了。
還沒等武松出聲詢問,武大就委委屈屈的開口了,指著身邊的擔子,聲音中充滿了哀怨:“兄弟……賣不出去……”
武松伸手一掀,立刻就明白了。嫂子剛剛向他吹噓過的一擔子五文錢一個的雪花白麵炊餅,全都滿滿當當的堆在擔子裡,映著頭頂上的月光,格外圓潤好看。
怎麼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