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飛微微變色,不接話了。
潘小園還是覺得有些話不能亂說,訕訕一笑,找補道:“師姐我跟梁山草寇們待得久了,說話沒遮沒攔的,你別往心裡去。”
這個話題不再繼續,轉而跟他說:“對了,今日請你出來,也是想請你幫我一個忙。我……嗯,我一個女人家,在京城裡做生意,不太容易……”
一提到幫忙,岳飛的小大人氣質終於有所減弱,趕緊問:“師姐要我做什麼?岳飛一定盡力。”
見她笑得客氣,想起來再補充一句:“只要不是違法亂紀的事。”
潘小園笑道:“哪裡,怎麼會。”
等跟著她進了城,徑直走進汴河大街的一所牙行,岳飛才徹底傻了。
趕緊把潘小園拉到一邊,悄悄說:“師姐!這個使不得。”
潘小園不動聲色悄悄回:“有什麼使不得,第一,若你不說,你身邊的同僚又不會知道。第二,就算知道了,只能說明你家境富有,跟腐化也沾不上邊。以大多數人的德性,也只會加倍巴結你。”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這可是你的錢……”
“難不成我還怕你捲了它跑了?”
岳飛左思右想,說不出有什麼不對勁。但直覺和經驗同時告訴他,師姐今日要做之事實在太驚天動地。
潘小園任他發呆,直接叫過那牙行掌櫃的,將那“待售房產”的小本子翻翻,手指划過去。
“這裡、這裡……便橋東街這三間鋪子……州橋夜市這十個攤位……還有這裡、那裡,都給我簽下來。”
這姐弟倆都衣著樸素,不像是大富大貴人家,可開口就是聳人聽聞的大手筆,那牙行掌櫃的下巴都快掉了。
“娘子,你們這是……這間鋪子,開價八萬……嗯,是八萬貫,娘子看好,可不是八萬錢……”
“我知道。”
“呃,不知娘子購買這麼多地產,這、這……”
“做我弟弟的媳婦本。”
幾句話噎回去。東京城藏龍臥虎,那掌櫃的不敢再問。
潘小園把岳飛拉過來,低聲笑著催一句:“這個忙你幫不幫?是不是我還得真送你一套,給你做媳婦本呢?”
岳飛臉紅了,想不出個拒絕的理由,只能說:“但憑師姐安排。”
潘小園笑道:“如此多謝!掌櫃的!過來辦手續!”
古人安土重遷,但有些許積蓄,總要到鄉下換成幾畝薄田,才算是真正心裡安生。眼下潘小園也不能免俗。她院子裡藏著鉅額現金,晚上睡覺都未免不踏實,總覺得要換成房契地契,這財產才算安全。
而女人家單獨買房有多麻煩,她早就有所體會。自從上次買商鋪受挫,她就認真思考自己在東京扶植“經濟人”的可能性。
論家世清白、無懈可擊,自己身邊只有這個“師弟”是最好的人選。把房產買在岳飛的名下,比用她自己的名字還放心。當即將埋藏的黃金現錢,一多半換成不動產。
見岳飛答應了,眉開眼笑,幾塊火炭似的金子甩出去做定金,讓那掌櫃的回頭去跟她取錢。掌櫃的恍惚出神,如在夢中。
岳飛簽了字,他名下就立刻多了價值一百萬貫的民宅、商鋪和田產。他看著那一筆一劃的數額,有些心驚膽戰,核對了好幾遍。
出了牙行,還是立刻跟潘小園表態:“這地契我不能要。”
潘小園笑道:“自然是我給你收著。這其中的多數商鋪都是正常營業的,地也有人租種,咱們只要每月收租金就成——好好,租金也是我負責收,你不用管。我還買了幾間空的民宅,其中麴院街這間,我自己要用;舊曹門街那一所留給你,你若需要進城辦事,接待家人,甚至萬一出什麼禍事,需要隱藏躲避的,儘可以往那兒去。”
岳飛還是被她的手筆震撼了,結結巴巴來一句:“我、我不會出什麼禍事的……”
潘小園不答他。以岳飛這樣的高潔性子,要在淤泥般的大宋官與軍隊裡周旋,要想一輩子不出事,怕是比李師師看上毀容版燕青還沒可能。
眼下的他,意氣風發,滿心報國之念。但潘小園心中彎彎繞,還是免不得想到一些壞的結局。
突然心思飛出去。秦檜這兔崽子,眼下在哪兒發財呢?
只聽岳飛再猶豫問一句:“師姐,你這買房的錢……”
這時候想起來問了。潘小園趕緊笑盈盈答道:“放心,不是打家劫舍得來的。”
按照梁山邏輯,這錢屬於“劫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