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為什麼公之於眾就會天下大亂?史文恭都知道,你……不說給我聽?”
武松默然。過去瞞著她這件事,因為她是“局外人”,犯不上淌這渾水。再者,覺得她不過是個沒什麼見識的小女子,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只怕是過一夜就忘吧。
現在呢,看她和盜門玩得風生水起,幾個小弟馴得服服帖帖,簡直有些老辣的做派,更別提,臉皮還比他厚,頗有些宋大哥的風骨。
只可惜武功扶不上牆,否則真能當得起梁山一號女頭領,跟孫二孃顧大嫂三足鼎立了。
他下了下決心,深深吸口氣,懷裡掏出那個陳舊的小布包。布包讓他貼身放在最裡層衣物中,又被一根細繩栓在衣襟上。扯下來,在手裡握了一握。
這才說:“也不是什麼讓天下大亂的東西——那話不知是誰傳出去的。況且,當年周老先生似乎是從什麼人手裡截下的……我也不清楚他的用意。”
潘小園虔誠地雙手接過。小布包上帶著他胸膛上的熱氣。
“周老先生囑咐你將這東西好生保管,可沒說不準給人瞧吧?”
武松雙眼緊盯著她的雙手,聲音有些猶豫:“那也得是……信得過的。”
梁山上實行公有制。他武松的東西,就是梁山的東西——這是外人,譬如史文恭的看法。但梁山各成員實際上相對獨立,人人身上都有點江湖債。因此武松自行決定將秘密說給誰,給誰看,追根究底,也沒人有資格攔他。
潘小園微微一笑:“蒙你信得過,奴家受寵若驚。”
輕輕捏一捏,感到那裡面軟軟的幾張紙,莫名其妙想起了自己那張浸滿了血淚的休書。慢慢抽出繫繩,開啟,取出,鋪平。
一時間屋裡靜得落針可聞。潘小園屏住呼吸,目光全定在紙上那幾頁小字、以及幾乎佔了半個版面的一方精緻大印上。
隨後她就懵了。
“大宋大觀四年請貿遣武義政入朝聽候一切便宜行事……”
像是封年代久遠的信,大約是用什麼密文寫就的,每個字都認識,組合起來,上下文全無,橫豎看不懂什麼意思,只覺得是有關國家大事的勾當,並且涉及十分的機密。
再加上下面那枚獨一無二的印,要說不是大內皇宮的手筆,連最沒文化的陶宗旺都不會信。
不明覺厲。
抬頭,詢問般看看武松。他顯然也料到她這反應,微微一笑。
“我最初看見這文字之時,想的和你一般。也許周老先生放心將它與我保管,也是知道這東西就算不小心落入無關之人手裡,怕是也掀不出什麼波瀾。私下裡,我給宋大哥、晁大哥都透露過這文字,也沒人知道是什麼意思。”
潘小園覺得有點被騙了,鼓氣斜看他一眼。說好的天下大亂呢?
武松伸出手,一點點將那密信的邊角撫平,口氣放輕鬆,慢慢跟她說:“眼下看來,這信,是要和什麼別的東西合起來,才能興風作浪。只是我們全然不知……”
潘小園一下子懂了,興奮得微微臉紅:“所以,密信只是個開鎖的鑰匙。然而那鎖在何處,怎麼開,誰也不知道。”
武松一拍大腿,“正是。”
手指頭輕輕點著桌子角,忙裡偷閒抓了幾顆銀杏果,慢慢往嘴裡送,甩出下一句。
“可是,史文恭知道。”
潘小園猛一抬頭。
“但是他沒說。他說,除非我們願意合作,否則,別想找到那把鎖。”
第116章 1129。10
送走武松,已是深夜。聽著肘子在外面已經打起了鼾,潘小園懶得叫醒他。一面漫不經心地收拾桌盤,一面盯著桌上那張紙思考。
密信的原件已經讓武松收好,帶了回去;她自己抄下來一份,試圖用自己那一堆平凡的腦細胞,解密出個所以然來。
信是從皇宮裡流出來的。大觀四年,似乎正是十年以前。根據她這段時間所瞭解的“民情”,那一年也並沒發生什麼震動天下的大事。她想著,明天得空,去請教一下蕭秀才。
字跡也是平平無奇,沒什麼亮點。甚至比宋江的字還不如。
至於那字裡行間的含義,更是能有多含糊就有多含糊,掐頭去尾,橫排豎排,都看不出任何玄機。
潘小園嘆口氣,不得不承認自己不是幹諜報的料。將桌子上剩下的銀杏果收回小盒子裡,手一伸,抓了個空。
她心裡猛的一提一緊,一瞬間汗毛直豎。片刻之前,那碟果子還在桌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