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稱得上是報應?”慕聲臉上是與趙太妃截然相反得輕鬆愉悅,他的聲音很輕,幾乎像是在講睡前故事,“要看冤死的鬼魂,放不放得過娘娘和帝姬。”
趙太妃霍然抬頭,驚恐萬分:“你說……你是說……”
“娘娘沒聽錯。”慕聲綻放出一個極其鮮活美好的笑,“冤有頭,債有主。一點迷幻香,怎麼有能耐讓帝姬夜夜夢魘?剛才那宮女,想必是受了十足冤枉。”
“娘娘。”殿門猛地推開,露出尚宮姑姑一張焦急的臉,急促道,“陛下來了。”
話音未落,她整個身子便被玄色朝服衣袖掀到了一邊,年輕的天子帶著夏日的暑氣,驚濤駭浪似的地捲進了殿中。
桌上茶水冰涼。天子有著刀削斧鑿似的深刻容顏,一雙凜冽黑眸的形狀宛如濃墨一筆勾勒,流暢而貴氣。
凌妙妙打眼一看,嚯,眼前這位天子,竟然跟慕聲是同種眼型。
身上的朝服還沒換下便匆匆而來,緋紅的夕陽為他衣襬上的金線鍍上了燦爛的顏色,他黑著臉環視了一週,不顧客人在側,徑自朝趙太妃道:“佩雲是朕送到端陽宮裡去的,母妃不分青紅皂白拿朕的人,問過了朕的意見沒有?”
沒想到這麼快就到了母子對峙的時刻,趙太妃還沒從方才的對話中緩過來,臉色慘白地瞪著他。
天子不喜其生母,對神鬼事務更是冷淡。
偌大一個欽天監,硬是靠天氣預報支援了那麼多年,養了那麼多自命不凡的方士,沒有一個敢去天子面前跳腳。
此時的慕聲、慕瑤和凌妙妙自然也屬於方士群族,在天子不悅的掃視下,感到一陣如芒在背。
慕聲站起身來,與年輕的天子一般高,兩個俊俏的少年面對面站著,天子嘴角緊繃,而黑蓮花似笑非笑。
二人的目光短暫相對,又很快漠然地錯開,那個瞬間,尊貴的天子微微皺起了眉頭。
慕聲已經彎腰行禮,睫羽傾覆下來,謙恭地看不出一絲鋒芒:“告退。”
第38章 魂魄與檀香(二)
泰澤湖中煙波浩渺,大片碧綠的荷葉接天,將細細一條九曲迴廊隱沒在綠色的海洋中。
凌妙妙耳邊“嗡”地一聲,一陣涼風擦過臉龐,一隻青黑的竹蜻蜓已經旋上了湛藍的天,她眼疾手快地在頭頂一抓,撈在手心的蜻蜓翅膀仍在在旋轉。
竹子是以鋒利的匕首倉促削細的,還帶著凌厲的稜角,凌妙妙撫摸著那粗糙的表面,有些意外:“你做的?”
慕聲黑漆漆的眼望著凌妙妙的手心,答非所問:“你玩過嗎?”
“那當然,小時候飛壞好幾只呢。“凌妙妙擺弄這支簡陋的竹蜻蜓,躍躍欲試,“慕聲,我把它飛出去,你能在保證掉水裡之前把它取回來嗎?”
黑蓮花怔了一下,竟然破天荒地點點頭。
“行。”凌妙妙興高采烈,眼珠發亮,“來,檢查一下你做的好不好。”
竹蜻蜓倏地從她掌心飛出去,在空裡笨重地打了個轉,斷線風箏地一頭栽下去。
她吃了一驚,慕聲一抬袖,下墜的竹蜻彷彿被一根線牽住似的,在空裡劃了個弧線倒飛回去,落回了他的掌心。
慕聲捏著竹蜻蜓,嘴角滿不在乎地翹起:“是你不會飛。”
說罷,他放了手,竹蜻蜓猛地飛出去,一下子直升天空,攪散了湖心亭外金燦燦的陽光,在晴空中飛得又高又遠。
凌妙妙仰頭看著,嘟囔道:“不對呀……”待竹蜻蜓落下時,不信邪地一把抓在了自己手心。
她將旋轉杆翻了個兒,看清了翅膀的頂端,登時又好氣又好笑:“你這竹蜻蜓,飛得起來才怪!”
慕聲的神色瞬間風雨欲來,劈手就要奪,被她一扭身靈巧地躲開去。
凌妙妙指著翅膀給他看:“翅膀是一根竹片,左右還得削出兩個斜面,才能靠渦流飛起來,你做個平的……”
也不能怪他。可憐慕聲只看了一眼這普普通通的玩具,依葫蘆畫瓢,畫得不像。
眼看著少年氣急敗壞,她順勢將竹蜻蜓往袖裡一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去摸他袖口:“嘿,你還作弊……”
伸手一拉,果然在袖子裡牽出一張小巧的符咒,妙妙哭笑不得地衝他揚了揚那張黃紙:“有意思?”
慕聲雙手垂在身側,眉宇間泛出一絲戾氣:“我想讓它飛到哪兒,它就會飛到哪兒,難道還不夠有意思?”
這個模樣,活像是被考試作弊被抓包的好學生,困獸猶鬥似的抵抗著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