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手裡的東西十分不解。
陪他比賽的女子斜倚床欄,青絲鬆散披肩,看似閒適,但手裡的動作快卻毫無章法,顯然也很煩惱。
顧君珏像是看見了兩個幼稚較勁的小孩子,不覺就無聲低笑了笑。
他上前趁顧君安沒注意,信手取來他的那副,任小矮個兒弟弟在腳邊抓狂。待慢條斯理地把連環解開,才把劍形框柄和九枚小圓環分開放回了他手上。
小正太捧著手裡的東西直跳腳。
他恍然大悟,繼而不滿地嘟囔,“我說怎麼解得這麼慢,上回我解到一半,也是二哥你把它拿去解了!”
白薇已經停下了手裡的動作,清冷的目光從解開的九連環上面轉移到顧君珏身上。
他五官俊秀,目光清朗。如墨長髮單隻用一根羊脂白玉簪束起,雲紋滾邊的素雅白袍更襯得人皎皎若月。行止間溫和有禮,卻又透著常人難及的貴氣。
“你贏了。”她對顧君安頷首。
“不作數,是二哥解的。”小正太還不樂意。
白薇細長的眼眸彎起,看著像是笑,又好像不是,“何必多想呢,過程如何並不重要,結果才是最重要的。”
顧君安似懂非懂,想要反駁又無從辯起,只能悶悶地“哦”了一聲,隨手揮了揮。“等我下午回來,我們再來一局。”
顯然還是不同意她的話。
“二哥你是來叫我去吃午膳的吧?”他仰頭見自家哥哥好像沒在看自己,便晃了晃手,“二哥?”
顧君珏收回投注在女子身上的視線,微微一笑。
“走吧。”
沒想到失憶之後,會讓一個人變成另一個人。剛剛那句話,可真不像自家大嫂那個性子的人能說出來的。
·
顧君寒風塵僕僕地從外面回來,正巧和弟弟走了個對臉。他有些詫異地揚眉,但看見三弟嘟著嘴被二弟牽出去,就立時想通透了。
兩人擦肩而過。
他對著自己的妻子向來話不多,甚至於前段時日把柳嫣帶到府裡住的時候,兩人見面也沒有一句話。他自是冷臉看她,她也低著頭默然不語。
就是柳嫣仗著他的寵愛不許她進正房,她也沒有置喙過一句。
他既是失望對方小門小戶的出身果然擺不出正房夫人的派頭,又感慨到底學乖了,不再因為他對別的女人和顏悅色就對人使那些不入流的手段。女人還是不能太寵得好。
但這等想法,自上回奪手鍊一事之後,彷彿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當時她說:“這條鏈子我好像很喜歡,你是什麼時候送我的?”
似乎是從周遭人的態度上感覺出了曾經的處境,她一直對找回記憶的事不大熱衷,只有這回,那雙望向他的眼睛裡如溪水映月,粼粼波光中含著些許期待。
顧君寒一個音節下意識地自喉間滾出,便猛地沉默下來,神情間很有些狼狽。
彼時尚且不覺得,這女人有膽在冬天推珠兒下水,可見心狠手辣,他本是想尋禮物給珠兒賠罪,後來隨手將珠兒不要的鏈子丟給她,自是隱有幾分侮辱之意。
可如今看她對手鍊愛護非常,甚至於失去了記憶,都不肯讓人碰它一下。
這是他送她的第一件“禮物”。
他到了那個節骨眼兒上才想起來。而想到她這般喜愛他送的禮物,他心裡便有一種十分微妙的感覺。意識到自己的想法,他又迅速地加以否認,在心裡告訴自己,這女人沒一點比得上珍兒。
他就是不喜歡珍兒了,也不可能喜歡她。
儘管如此,從那日以後,他對妻子雖然算不上呵護有加,但也總要問一問她身體恢復的如何,延醫取藥的事,也多是親自去做。
他自覺把這歸於內疚,想要補償她。
“今日感覺如何?”他脫下大氅,在碳盆邊烘著冒寒氣的手,一邊問她。
“還好。”
顧君安一走,她便好像百無聊賴一般,低頭又玩起了九連環。
顧君寒皺了皺眉,墜在腰間的荷包被火星子濺了一回,他撣了撣。
在他以為又要自己去找話題的時候,今次她像是突然開了竅,忽而問他:“那個荷包縫好了嗎?”
“……哪個?”他反應不及。
“石青的底色,上面繡了一對比翼鳥。”宋傾雪擺弄著鐵環,描述的口吻自然流暢,“嗯……同為石青的繫繩末端還掛了流蘇的,當時我看見被勾破了幾處,就想剪開了把它繡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