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能強大到保護自己的女人,反而要靠女人存活,他有什麼臉面重新求娶她?
所以他在羽剎國紮根,根據那裡的政治環境,展示自小學得的謀略才華,為國主看中,方廝殺拼鬥出一份自己的事業。
他苦苦壓抑,忍耐著不去打聽她的訊息,唯恐自己心生疲倦,在功業未成時就拋下一切去找她。可沒想到,這一忍,就斬斷了他們所有的可能。
顧君寒幾乎想要仰天大笑。
老天究竟要捉弄他到什麼時候!
她戀慕他時,他心有所屬;她一心追逐他時,他厭棄折磨她;等到他悔悟,發現自己早已愛上了她,她卻遺忘了他們之間的一切,不再愛他。而後是顧家被抄,她過上了真正金尊玉貴的生活,等他闖出一番天地,她卻已經芳魂消逝。
至此,天人永隔。
他連她最後一面都沒能見到,如今想起來的,只有她離開顧家時,與君珏相握的手,纏綿的眼,流連的側臉,和留給他的——冷漠的背影。
那麼決絕。
“那位郡馬爺……”
“郡主遇刺後沒多久,郡馬爺就失蹤了,與王爺告辭時是說遠遊,但到現在,已經沒人知道他在哪兒了。”小丫鬟會意地小聲說,“您要是想找他,恐怕從咱們府上打聽不出來。”
顧君寒頹然靠在車廂牆壁上,自聽到她去世後,神情便一直是恍惚的。
走了,走了也好。
原本他以為二弟與他的心思相同,都要等到自己獨當一面時再去見她。可其實,根本就是他錯會了她的意思,她肯在他落魄之時,排除所有的阻力嫁給二弟,說明並非想遠離他們。
到頭來最理解她的,卻不是自己這個當過她丈夫的人。
他麻木地自嘲一笑。
“公子,還有什麼要問嗎?”小丫鬟瑟縮避在門簾邊,陡然覺得眼前人一時哀一時怒一時笑,委實可怕。
他頓了頓,撿起那串珍而愛之的手鍊。
有,怎麼沒有……
“行刺的人是誰?”
“原不知道是誰,只知不是我國的人,王爺痛失愛女,怒恨交加,當即使人判了五馬分屍之刑。後來派人查證一番,才知是滄瀾姚家的姑娘,那家據說因一個通敵案受了牽連,早便沒落了,許是她自己嫁不出去,才見不得人好,看見郡主出嫁就發了瘋。”
小丫鬟說著說著,倒想起來,有些恨恨地道:“這女人打小真不是個好東西,那家沒落之後,許多她以前做過的舊事兒都被捅了出來。原來小時候有一回他們遇見劫匪,匪首看中了她,她卻往人身後一躲,把她姐姐推了出去,她倒是全須全尾的回來了,可憐她的親生姐姐,說是疼她的很呢……”
等義憤填膺的小丫鬟下了馬車,他強撐起的精神潰散,鏈子護在手掌心,身體卻順著車壁緩緩倒了下去。
不知為何,此刻聽到珍兒的真正死因,已經激不起他心裡半點漣漪。他在乎的,是致她而死的那個人,是他親手縱容養出來的毒蛇。
他愛她,卻讓毒蛇的獠牙咬到了她身上。
從今往後,他再也沒有資格說她是他的,說他——深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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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禮親王府離去後,顧君寒無心朝政,乾脆放棄掙得的基業,縱馬領略各地的風光。他跑了許多地方,蒼茫的草原、遼闊的大海、寒風凜冽的荒漠、四季如春的江南……
可天地之大,好像再也沒有他的容身之所。
噠噠的馬蹄聲踏在他心上,最終,指引著他回到了滄瀾,回到了顧家。
他撕了封條走進去,正堂在他邁步進去的一瞬間彷彿鮮活了起來,鋪天蓋地的紅色,喧鬧的敲鑼打鼓,言笑晏晏的賓客,前面正站著一位亭亭玉立的新娘,穿戴著鳳冠霞帔,羞澀安靜地低下了頭。
恍惚間,他手裡好像攥著紅綢的另一端,只要再上前幾步,就能把他心愛的女子娶回家。
可等他一邁步,那些情景便都破碎了。
他頓了腳,又往前走,經過假山池塘,亭臺樓閣,來到他的臥房。
門窗儼然,裡面還是生了灰,一進去便嗆咳了起來。
他晃著身形走了兩步,此刻彷彿有女子迎上來,紅蓋頭掀到琳琅珠釵上,秀美的臉龐有著緊張擔憂。她啟唇,聲如泉水,溫柔脈脈。
“夫君……”
“傾雪——”他痛苦地按著頭,踉蹌著倒在檀木床上。
她關懷體貼,為他煮解酒茶,為他擦拭身體,為他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