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明對著顧行簡吐了下舌頭,顧行簡思緒複雜,想摸一下額頭,這才發現她的小手竟然拉著自己的袖子,義憤填膺地數落那個道人,頗有幾分護犢子的氣勢。
人群裡忽然起了騷動:“快讓一讓啊!”
“哇,過來了!”
人群忽然都湧到街上來,不約而同地朝一個方向看。有一隊廂兵跑過來,伸手維護秩序。顧行簡順勢握住夏初嵐的手腕,將她往回拉了一下,輕輕推到了身後,伸手護著:“小心些。”
她抬頭看了看他的肩膀,雖不寬闊,卻覺得能夠遮擋一切的風雨,令人安心依靠。手腕上被他抓過的地方還帶著微熱,心裡就像浸了蜜一樣甜。
大街上先來了三五個人,舉著長竹挑起的白布,掛著紅紗燈籠,上面寫著酒名,以及製造的酒庫和釀酒者姓名,身後跟著數擔的紅封酒罈。還有俊美的少年,手中舉著銀質酒壺,沿途向路人勸酒。
原來是酒庫新出的酒,敲鑼打鼓告訴臨安百姓,邀他們前去品嚐。一群騎著銀鞍寶馬的美豔女子緊隨其後,頭戴珠翠朵玉冠,身穿銷金衫裙,各執花鬥鼓兒,或捧龍阮琴瑟,秀美如雲。為首的女子尤其漂亮,天生一雙媚眼如絲,人群大呼:“姚七娘!姚七娘!”蜂擁著上前。
從兩旁樓閣投下的花草更是不計其數,將裝酒罈的太平車都鋪滿了,足以看出這個姚七娘在臨安的人氣。
姚七娘向兩邊的愛慕者點頭致意,忽然目光一定,落在人群中的顧行簡身上。她嘴角微翹,從鬢邊摘了朵鮮花下來,親了一口,直接扔到了顧行簡的身上。人群中爆發一片熱烈的喝彩聲,爭相看到底是誰得了臨安第一名妓姚七娘的青睞。
顧行簡無奈,看了眼落在腳邊的花,沒有去撿。很快那枝花便引起瘋搶,顧行簡和崇明連忙護著夏初嵐後退到街邊的鋪子裡,這才鬆了口氣。
他轉過身,想詢問夏初嵐有沒有事,卻看到她目光灼灼地望著自己:“剛剛給先生投花的那人是誰?”
顧行簡微怔,不知道如何解釋,沉吟了一下。崇明連忙說道:“那個是臨安第一名妓姚七娘,歌舞雙絕,很得達官顯貴的喜歡。有時候二爺家裡舉宴,會請她來獻藝,不過爺跟她沒什麼的!”
崇明把姚七娘在宴席上對顧行簡暗送秋波,私底下又是送花箋又是送情詩,還相邀踏青等事都一併省略了。畢竟顧行簡才冠當世,仰慕者甚多,有些個名妓青睞,也屬尋常事。而且這些風月裡的女人慣會逢場作戲,未必是出自真心,沒什麼好說的。
夏初嵐心裡很不是滋味,目光垂視地面,明亮的眸子暗了下去。整條街的燈火好像都隨之黯淡了。
顧行簡看著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了想,手掌置於她的頭頂,輕聲道:“真的沒什麼。”
夏初嵐抬眸看向他,他在解釋嗎?那是不是證明,他也有點在意自己?
“顧……知珩!”旁邊一個五大三粗的聲音響起來。
張詠剛才在樓上看到姚七娘扔花,還在想是誰這麼了不起,一眼就瞧見了人群裡的顧行簡。這傢伙不是最不愛湊熱鬧的?居然也跑來逛夜市,還是專門來看姚七娘的?等他懷著迤邐的心思下了樓,看到顧行簡跟一個姑娘站在一起,居然還主動伸手摸她的頭,驚得他差點以為是自己認錯人了。
張詠看了一會兒,才大步走過來,顧行簡已經收回手,漠然地望向他。
崇明見給事中大人沒有直接點破相爺的身份,只拱手一禮,也沒叫他。
“我們在樓上喝酒,你要不要去?這位是……?”張詠看向夏初嵐,瞪大了雙眼,好俊俏的丫頭!一雙眼睛美得跟秋水似的。
夏初嵐行了一禮,以為是顧行簡的朋友,只是風格……有點大相徑庭。看此人穿著文人的衣袍,又不像是武夫。
“不去了,我們逛夜市。”顧行簡淡淡地說道,轉身就走。
張詠還在好奇地盯著夏初嵐看,揣測這姑娘究竟是什麼來頭,竟然能讓顧行簡親自領著逛夜市,好像還很維護的樣子。顧行簡不動聲色地擋住了夏初嵐,用眼神驅逐張詠。
張詠沒辦法,得罪了這人,不知什麼時候就會被他穿小鞋,只能懷著強烈的好奇心走開了。
這邊街上鄰近內城,本來就有很多官員往來。一個宰相,一個給事中,未免惹眼。對面街上已有一群注意到這邊的官員在小聲議論,只是無人敢上前。
街角賣珠釵的攤子前,一名衣著鮮麗,容貌姣好的少女拿起一支珠釵,詢問身邊的蕭昱:“哥哥,好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