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玉姝神色自若,抬頭挺胸;郭弘磊端著燭臺,照亮青石板路。
其實,彼此皆有些不好意思,沉默乘著香風回房。
不消片刻,兩個小廝聽到動靜找了來。為首者名叫林勤,侯府家生子,跟了郭弘磊近十年,他小跑近前接過燭臺,笑問:
“公子忙完了?待會兒您得敷藥。”
郭弘磊點點頭,掏出家書遞過去,吩咐道:“林勤和長興、長榮明早跟著出門。鄒貴,你和其餘人留下,一則打探城中形勢,二則找郵差把這信給長平的老夫人送去。”
“是!”兩名小廝接了命令後,才躬身喚道:“少夫人。”
姜玉姝微笑頷首,讚道:“風塵僕僕,路途勞頓,難為你們一直熬著等。”
“這是小人的本分。”
“對,是應該的!”林勤咧嘴笑,鄒貴撓撓頭。
下一刻,潘嬤嬤和小桃循聲趕到,前者湊近,關切問:“總算忙完了?”
“嗯。”面對奶孃,郭弘磊臉色緩和,叮囑道:“眼下無事,嬤嬤儘可早歇息,活兒交給長興他們忙去。”
潘嬤嬤垂手侍立,和善圓臉笑眯眯,解釋道:“您有所不知,上了年紀的人都睡得少,歇著悶得慌,忙著反而覺得更有意思。”
“少夫人,熱水已經備下了。”小桃則親暱挨近姜玉姝,小聲說:“奴婢和翠梅把浴桶擦得乾乾淨淨的,您放心用。”
姜玉姝登時眉開眼笑,愉快道:“辛苦你們了!哎,聽二公子說,我親口回答你們‘今天不洗澡’?”
郭弘磊在旁聽見了,轉身問:“問丫鬟做什麼?難不成我還能哄你?”
“二公子所言屬實。”小桃抿嘴一笑,“但奴婢知道,您剛才肯定是忙中說錯了,故並未當真,仍與翠梅燒水去了。”
郭弘磊揹著手,嚴肅問:“聽見了吧?”
姜玉姝挽著小桃,步履輕快,頭也不回地說:“聽見了啊。快走快走!明兒得早起。”說完,她們拾級而上,推門進了屋。
緊接著,虛掩的門內傳出幾個女子談笑聲,融洽和樂。
郭弘磊忍不住瞥了幾眼,慢慢踱向隔壁房,板著臉道:“嬤嬤,你瞧瞧她,根本就不怕我。”
潘嬤嬤笑了笑,跟隨問:“難道您盼著妻子對自己畢恭畢敬?或者戰戰兢兢?”
“……這倒不是。”郭弘磊邁進門檻,一坐下,陳舊褪色的圈椅便“吱嘎“作響,嘆道:“她是明媒正娶的少夫人,又不是剛買的小丫頭。若是怯懦,如何服眾?”
“這不就對了!少夫人落落大方,明事理、懂人情、知進退,短短兩個多月,便幾乎得到滿府人的尊敬,十分難得。”小廝去找管事周延夫婦商議辦差了,潘嬤嬤獨自忙碌,把乾淨衣衫、胰子和帕子擱在浴桶旁。
郭弘磊莞爾,“她確實有些膽識,聰慧機敏,不像一般的柔弱女流之輩。”
“沒錯。”潘嬤嬤人前話少,私底下對著郭弘磊卻愛絮叨,耐心教道:“夫妻之間,太過相敬如賓也不好,顯得生分。其實,少夫人正是沒把您當外人,所以才親密隨意。”
“是嗎?”郭弘磊屈指,心不在焉地敲擊扶手,暗忖:親密?隨意?
“肯定是的!”
屋裡冷冷清清,郭弘磊劍眉擰起,忽然沒頭沒腦地說:“連小廝都記得我沒換藥,可她卻——“他打住,右掌一拍扶手,面無表情地起身,行至矮屏風後,伸手試了試浴桶裡的熱水。
潘嬤嬤稍一琢磨,恍然大悟,瞬間想笑,可又怕十七歲的年輕公子臉上掛不住,忙忍笑,提議道:“要不、我去請少夫人來給您換藥?”她哺育侯府公子有功,平日無需自稱奴。
郭弘磊背對奶孃,一邊解衣帶,一邊淡淡答:“不必了。我沐浴,嬤嬤快去歇息。”
話音剛落,翠梅卻端著小托盤走來,脆生生稟道:“公子,我們姑娘、咳少夫人!少夫人吩咐奴婢熬了淮山肉沫粥,請您嚐嚐,補補氣血。”
矮屏風後,郭弘磊停下解衣帶的動作,頭也沒回,威嚴答:“唔,擱著吧。”
翠梅又道:“她還讓您早點兒安歇,兵書可以慢慢看,養傷要緊。”
“知道了。”郭弘磊屈指輕敲浴桶,漸漸心平氣順。
“奴婢告退。”
郭弘磊反手一揮,“去吧。”
潘嬤嬤心知肚明,暗中感慨良多,笑眯眯道:“您忙著,待會兒記得喝粥。”
“知道。”郭弘磊始終沒回頭。
次日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