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弘磊搖了搖頭,朗聲答:“什麼叫‘添麻煩’?大人未免太見外了。”
“我們在赫欽舉目無親,同袍之間,假如路過卻不進來坐坐,那才叫人惶恐呢!不知道的,還以為各位瞧不起郭家。”姜玉姝摘了雪帽,與潘嬤嬤和小桃一道,端上炒榛子、風乾栗子與糕點,歉意道:“村野寒舍,只有些山貨,怠慢了,莫怪啊。”
“請嚐嚐。”小桃把糕碟擺在几上,時隔數月,面對“登徒子“卻仍窘迫,頭低垂。丁遠手足無措,他因為替田波受過,一度飽受明諷暗刺,侷促道:“多謝。”
潘奎捏起塊糕,囫圇塞進嘴裡,略咀嚼便嚥下肚,樂呵呵道:“哪裡的話?這明明挺好的。我們半道上打了兩隻狍子,一隻給里正家,另一隻給你家。”他探頭往外張望,嚷道:“噯,彭小子,你會收拾的吧?”
“會!”彭長榮持刀,正在院子裡收拾獵物,愉快答:“大人做客,竟帶著獵物,大夥兒得以一飽口福了。”
“碰巧罷了,那倆狍子凍傻了,腦袋紮在雪地裡,得來不費吹灰之力!”潘奎哈哈大笑。
姜玉姝見對方氣定神閒,斷定軍中並無急務,暗中鬆了口氣,納悶問:“難得來一趟,人怎麼分成兩隊了?”
“哦,有些事兒得交代每一村的里正。人多太擁擠,我讓其餘幾個弟兄順便在里正家用午飯,橫豎各自帶了乾糧,還拎去了狍子,無妨的。”潘奎愜意窩在椅子裡,喝茶吃糕。
郭弘磊關切問:“大人在忙什麼事?”
潘奎喝了口茶,簡略答:“身在赫欽,想必你們已經聽說過,臘月裡滴水成冰,牧河上凍,冰層厚達數尺,處處結實可跑馬。慣例了,每逢冬季,北犰必定伺機襲擊,我們將更嚴密地巡察岸線,時刻防備敵軍偷襲!竇將軍仁慈,命令我等巡察時順道告誡鄉民,警醒些,假如遭遇敵人,立刻進山躲避。”
“諸位冒著風雪奔波,真是辛苦了。”北犰冬襲,姜玉姝早有耳聞,一直警惕著。其實,自抵達赫欽至今,她從未徹底鬆懈,偶爾半夜驚醒,噩夢裡充滿刀光劍影、血腥殺戮、淒厲呼喊……戰火未熄,老百姓休想安居樂業。
潘奎擱下茶杯,“分內職責,應該的。”
郭弘磊神色凝重,緩緩道:“牧河漫長,咱們防不勝防,確實麻煩。”
“唉!眼看快臘月了,年一過,庸州便算落在北犰手中兩年了。遲遲未能收復失地,西北邊軍臉上無光,丟人吶。”潘奎長嘆息,一拍大腿,愁眉不展,唏噓道:“我從軍二十載,大乾與北犰交戰不休,膠著對峙。但當時,誰也沒料到庸州竟會被攻破,城破後,足足十萬人死於敵兵刀下,慘絕人寰。”
“事後朝廷查清,原來是因軍餉屢次被貪墨,各衛所自然不滿,士氣低落,日積月累,最終致使庸州失守。”
提起北犰屠庸州城與貪墨軍餉案,郭家人臉色一變,身份尷尬,頓時不知該說些什麼。
錢小栓和丁遠對視一眼,前者狀似隨意地清了清嗓子,“咳咳。”@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沉浸在傷痛中的潘奎回神,掃視眾人,搓搓手,直白道:“哎,你們別不自在啊,我並無指責的意思,只是順口聊聊而已。”
郭弘磊心平氣靜,“郭家確實有人貪了一回,獲罪與受指責都是該的,無可辯駁。”
“各位能如此包容,我們感激不盡。”姜玉姝誠摯道。
“冤有頭債有主,你們沒貪,且為人正派,我們本不該一味地遷怒。”潘奎吸吸鼻子,埋頭剝栗子,含糊說:“如今冷靜想想,庸州意外失守,似乎不能全怪軍餉被貪墨,自古以來,戰勝戰敗,豈是三言兩語說得清的?其實——“他皺眉打住,忌憚一揮手,無奈道:“算了算了,不聊這些!”
戰火頻頻,朝廷顧慮大局,暫只徹查了貪墨案,尚未追究邊軍將領,故誰也不敢妄加議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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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心照不宣,會意地岔開話頭,改為閒聊其它。
堂屋裡一片融洽,姜玉姝坐了兩盞茶功夫,趁機打探了幾件事,心滿意足,起身道:“各位聊著,我去廚房看看,失陪。”
郭弘磊頷首,其餘人亦客氣應答。
目送人邁出堂屋後,潘奎一貫大大咧咧,壓低嗓門,好奇地問:“堂堂工部侍郎的女兒,想必嬌生慣養,她會做飯嗎?”
郭弘磊莞爾,“當然!”他突憶起妻子曾告知“我白開水煮得特別好喝“,霎時忍俊不禁。
“諸位有所不知,只要二嫂親手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