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時琢磨過,但忙著忙著就忘在腦後了,今天才開始認真考慮。
姜玉姝深吸口氣,倍感棘手,字斟句酌,懇切答:“正如古大人所言,我上任一年多,才剛摸清楚情況,發現圖寧的底子非常薄,衙門眼下拮据,空有還債的心,卻拿不出銀子。”語畢,頓了頓,她補充:“也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唉,實在對不住,還請二位寬限些日子。”
黃一淳附和說:“圖寧向來不富庶,二位大人是清楚的,請放心,我們知縣說話算數,一有能力,馬上還錢!”
“寬限?”
靈埔知縣笑容消失,忍不住質問:“寬限寬限,今年推明年,明年繼續推,足足寬限十幾年了!究竟要拖到什麼時候?你們——”他剋制著脾氣,目不轉睛地問:“這樣,姜大人,你定個日子,如何?”
姜玉姝不由得尷尬,窘迫扶了扶紗帽,“咳,現在……說不準啊,請古大人再耐心等等。”
“邊塞貧困,少有地方不拮据,唉,坦白說,我們正是因為拮据,被逼無奈,才來催一催。”安陝知縣語氣溫和,眼神卻強硬,緩緩道:“當然,債務僅是官府之間的,我們絲毫沒有為難姜大人的意思,公事公辦,請你理解。”
“我明白,我們理解。”
接任的同時,接了債務。姜玉姝責無旁貸,不得不打起精神,誠懇表示:“但目前,圖寧確實艱難,我是最不喜歡欠債的,可沒辦法,只能先欠著,等有能力了,一定還!”
黃一淳在旁幫腔,“官府之間的債務,我們不會賴,也賴不了。拮据無奈之處,請二位大人諒解。”
兩個債主不約而同嘆氣,對視一眼,靈埔知縣問:“聽說,圖寧年中斬了一批貪吏,官府抄得一大筆贓銀,對?”
姜玉姝一怔,嚴肅答:“對,剷除了幾個貪吏,但官府並未抄得多少贓銀。”
“而且,已經用得七七八八了。”黃一淳訥訥補充道:“圖寧與北犰接壤,朝廷規定,城牆需要比別的縣厚三尺,光這一項的花銷,就大得叫人頭疼。”
姜玉姝接腔嘆息,“是啊,東拼西湊,才勉強把被敵兵毀壞的城牆修補好了。很抱歉,讓二位白跑一趟,我現在無法承諾還債的具體日期,但我可以承諾:等將來有能力了,優先還靈埔和安陝的!”
談來談去,總而言之,兩個字:沒錢。
良久,債主再度嘆氣,靈埔知縣沉聲說:“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我們若是再追問,估計會顯得咄咄逼人。既如此,希望姜大人信守承諾,代表圖寧,儘快把靈埔的債還了。”
“這是當然,應該的!”姜玉姝鄭重其事。
安陝知縣皺了皺眉,見債務事宜沒法往下談,便話鋒一轉,頗感興趣地問:“聽說,你們正在試行種桑養蠶,可有此事?”
唉,終於勉強應付過去了。姜玉姝悄悄鬆口氣,笑答:“確有此事,”
“結果怎麼樣?”
“不清楚,至少要等明年開春才知道。”
靈埔知縣下意識問:“為什麼?”
她簡略答:“目前種了些桑樹,長勢一般,圖寧冬季漫長,怕就怕桑樹無法越冬。”
“哦。”兩個債主恍然頷首,異口同聲問:“我們可否參觀參觀?”
姜玉姝爽快答:“這有什麼不可以的?如果二位感興趣,什麼時候有空,提前跟黃縣丞說一聲即可,他會安排。”
解決了催債麻煩,黃一淳樂呵呵,“不遠,馬車小半天功夫就能到郊外的桑山。”
“好!”
“唉,大老遠來一趟,瞧個新鮮,也算不虛此行了。”
姜玉姝吩咐道:“晌午了,午飯準備好了嗎?今兒有貴客,切莫怠慢。”
“您放心,下官一回到衙門就交代下去了。”
“嗯,很好。”
於是,三天內,知縣和縣丞一搭一檔,熱情招待債主,不僅把債務延後,甚至又賒得一批礦料。
靈埔知縣鬼使神差,莫名答應了,冷靜後不好意思反悔,暗中懊惱自責。他皺眉,屈指敲擊桌面,催促道:“姜大人,請簽字,蓋章。”
“哦,好!”債多不愁,姜玉姝咬咬牙,簽下了借條。
安陝知縣笑眯眯,“猶豫半晌,我還以為你們都後悔了。”
“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靈埔知縣粗聲粗氣。
“後悔什麼?我們不知多感謝古大人。”她冷靜道:“糧食作坊需要明礬,偏偏圖寧沒有,只能從外地買……咳,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