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說:“錯了,是‘對不起’小姐。”音調加重。
唐嘉:“……”
唐嘉伸出手,想輕輕觸一下他的肩背。然而伸出的手在空中僵了一秒,還是收了回來。
她輕輕開口:“小心眼。”
喻斯鴻瞟她一眼,回過頭,冷笑:“對,我不僅小心眼,還特別記仇,你要小心,我特擅長打擊報復。”
唐嘉:“……”
這下唐嘉也不知道要說什麼好了,她又垂眸看向手裡的茶杯。
茶是熱的,她的手心從始至終都是涼的。
依舊有點頭暈。
唐嘉靜默下來,呷了口熱茶。她站在桌旁,看光線中塵粒飛舞,看光線安靜地撫過他年輕削瘦的輪廓。在側臉,下巴、肩頭,衣領處,打上晃動的色塊。
如同電影裡自然光下的鏡頭。
一半身子浴在光下,一半身子沉在陰影裡。
她又低頭去看那握筆的手。腕子旁微凸的尺骨,手背上青色的血管。
唐嘉又呷了口熱茶,開口:“你的字……”
她話還沒說完,喻斯鴻又是一聲冷笑:“怎麼,醜到入不了您的眼睛?”
唐嘉捧茶的動作一頓:“我想說……挺好看的。”
怎麼這麼衝呢。
吃了火藥似得。
喻斯鴻看她一眼,又扭回頭去繼續寫。只是比起剛剛龍飛鳳舞的連筆,這下比劃的動作有點慢了。
他出於某種不願自己承認的心理,想要把字寫得更漂亮一點。
他下意識地往後挪動了一點,這樣從上向下望去,能將紙面望得更加清楚。
做完這個動作,他飛速地向後掃了一眼,繼續寫。
唐嘉手指摳了摳杯,又問:“你以前練過?”
“哦。”他回。
唐嘉:“……”
唐嘉低頭望了望自己的腳尖,感覺自己再也找不到什麼可以緩和氣氛的話題了……
她索性也不再糾結,向四周望了一圈,見到角落裡有小型的拼裝書架。她把茶杯放在桌上,朝書架走去,準備挑一本打發時間。
還沒走上幾步,一陣天旋地轉。
她直直地倒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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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來的時候,鼻尖聞到的是濃重的來蘇水的味道。這種氣味她再熟悉不過了,醫院每天都要噴灑,以驅菌消毒。
唐嘉聽到有人在講話,中國話。一男一女,女人的聲音較大,能聽清楚。男聲較低,嗡嗡鳴鳴一片,辨不真切。
那個解釋的女聲,說她患了瘧疾。
女聲說:“症狀?也就那些,發燒啊,嘔吐啊,腹瀉啊,開始會發冷,也會發熱,有些人背後肌肉會感到輕微痠痛,還有些人會頭暈,頭疼。”
不知道男聲又問了什麼。
女聲又說:“剛不是給她抽血了嗎?還好吧,早發階段,我看了下血液樣本里的瘧原蟲數量,不是很多,吃吃藥,過幾天應該就好了。”
男聲又問了話。
女聲說:“為什麼?這個我可不清楚了。不過估計是自己沒注意,被蚊蟲之類給咬著了。被蟲子一咬,運氣不大好的話,十有八九就患上這個病了。”
兩人又說了什麼,唐嘉卻沒心情聽了。
她閉著眼,感覺到身體輕微發冷打顫,不是因為外部環境溫度低,而是從心臟處泛開的寒。有冷汗沿著鼻尖和脖頸落下。
腳步聲打在地上,有人走了過來。
唐嘉依舊閉著眼。
她感覺到了對方身體霸佔空間帶來的壓迫感,接著一隻手伸了過來,停在她臉面上空。
她正兀自疑惑著,對方卻捏了捏她的鼻子。
捏了一下不解氣,還捏了兩下。
唐嘉:“……”
她睫毛顫了顫,睜開眼睛。
眸子裡映出的是喻斯鴻那張稜角分明的俊臉。
對方挑挑眉:“裝睡?”
唐嘉面不改色心不跳:“不,才醒。”
對方嗤笑一聲,長腿一跨,往旁邊走去。
他揹著身,唐嘉望不清他做了什麼動作。他轉身過來的時候,左手插在兜中,右手裡拿著一隻嬌豔的蘋果,指縫夾著一把未抹開的折刀。
喻斯鴻將手中的蘋果向空中一拋,又穩穩接住。他抽出左手,指尖一抹,刀身出鞘。然後他向後一靠,靠上陳置藥品的消毒櫃,低頭,不緊不慢削起了蘋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