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上轟隆隆的,楚望便沉沉睡去一陣。若不是車上還有位乘客也在蓮花路下車,恐怕她就一路睡過頭去了。
聽到搖鈴聲,她猛地抬頭往外一看,車正停在蓮花路三號門口。她抱著花慌慌張張的起身下車去,卻看到一位分外眼熟的人。那人也站在老遠的樹蔭下死勁看她,待走近了,她才確認,此人正是葉文嶼沒錯了。
在她認出人來的同時,葉文嶼也一臉恍然大悟,笑著說道,“剛才上車時,我便覺得看著有點面熟,等你坐下來,那束花便將你整個都擋住了,這才沒敢上來打招呼。”
楚望也笑嘻嘻的說:“那太榮幸了,我還以為這世上除了我姐姐,沒人能使葉少爺記住面相呢。”
“哎,你……”葉文嶼被她這麼一說,略略一窘,這才追上來。
“我怎麼了?”
楚望抱著花,往右邊一轉,便聽得院子裡徐先生一聲:“怎麼一塊兒來了?”
葉文嶼人高腿長,三兩步先於楚望邁進院子裡,笑說道:“剛才巴士上碰巧遇上了……小叔,您這位新學生這張嘴,可有些厲害。”
楚望抱著花衝徐先生鞠了個躬,問道,“徐教授,師母呢?”
葉文嶼道:“您看,還沒當上正式學生呢,師母先喊上了。”
院子裡曬著一排各式的木頭竹桌子椅子,徐少謙拿著一瓶噴壺在往上面挨個噴著什麼東西。抬頭往堂屋中看了看,說,“她在屋裡呢……”
見楚望抱著花走過去,徐少謙便笑了,說道:“你先過來,屋裡氣味不大好,院子裡呆一陣。等她抽完這口煙。”
聽得徐少謙的話,她這才慌忙退了出來。剛才恍然間便見角落裡的煙炕上歪著個人,如墜雲霧一般的,便正是徐太太。楚望不由得慶幸自己第一次在徐公館裡時,沒能說出“吸菸倒也不是什麼大毛病”或是“過些年我也會吸上兩口也說不定”這種話:原來此煙非彼煙,是乃鴉|片煙。
雖然從前也去過門牌上畫有菸葉子的咖啡店,見過朋友吃大|麻蛋糕,自己並未嘗試過。她也知道,比起鴉|片,大|麻不論成癮性還是致幻度都不在一個等級上,故而親身見到徐太太吸菸,她還是略略震撼了一把。
葉文嶼與徐少謙倒是習以為常,在太陽底下聊著天。
葉文嶼問道:“文鈞怎麼不在?”
“住不慣老房子,不大肯過來。”
“我覺得這院子很有趣,舊是舊了些,但是中國人的老東西還是十分精緻講究的,”葉文嶼嘴上說著喜歡,卻一口一個“中國人”的隔閡著。他打量著院子裡的花花木木,有些好奇的問道,“小叔,你往這些椅子上噴些什麼?”
“除蟲劑。這些木頭做的老玩意,潮久了,生一堆蟲子。”
“洋行裡買的?”
“實驗室裡自制的,”徐少謙抬頭,見楚望抱著有她個頭一半高的蝴蝶蘭站在屋簷底下笑,便衝她說道,“在那站著做什麼,過來曬曬太陽多舒服。”
葉文嶼道:“她們這些江南姑娘,最怕曬太陽,怕黑。”
“哦?就這麼會兒,曬得了多黑。”
“我怕將花曬蔫兒了,我先等師母出來。”楚望笑道。
“將那花給我也是一樣,為何非得是師母不可?”徐少謙問。
“不一樣。”楚望搖搖頭,說什麼也不肯將花給他。
徐少謙笑了,日頭底下眯著眼睛說,“倒像我要將花給吃了似的。”
這時屋裡徐太太啞著嗓子說道:“你那房子外面那叢花,從前長得可好了……別以為我不知道,讓你住了兩年,野草倒是瘋長了三五尺,花全不見了影子。你可不是將花給吃了?”她咳嗽兩聲,往痰盂裡猛吐了兩口痰,見楚望抱著花要進來,忙說:“丫頭,你先別進來,等屋裡味道散一散……文媽,將我扶出去罷!”
文媽替她端茶來漱了口,便扶著她去屋簷下面的椅子上歪著。這才衝楚望招招手,笑眯眯說:“文媽,將搬家時那隻白瓷瓶找來給花兒插上,擺我屋裡窗臺上。丫頭你過來,陪我說會兒話。”
楚望將花交給文媽,便去坐在徐太太身旁那張椅子上。
徐太太問道:“你剛才同文嶼一同坐車來的?”
“只是車上遇到,碰巧罷了。”
徐太太哦了一聲,說,“後院網球場,叫人收拾出來了,簇新簇新的。一早便叫你來打網球,卻總是推脫著。文鈞那孩子不好動,我便叫文嶼常來陪你打網球。”她笑著拉過楚望的手,眨眨眼睛說,“我與文鈞都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