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盞打翻。
祁容順勢抬起她白皙無暇的雙手,動作輕輕宛若拾起一片柔軟花瓣,目光溫憐恰似薄暮繚繞下的潺潺溪泉,在上面流轉審視一遍後,才鬆口氣:“還好沒有傷到,否則為夫會心疼的。”
奚勍被他一番肉麻話語逗笑,隨後婢女進來,將地上的碎片清掃乾淨。
轉首望向被雲翳遮蔽的夜空,奚勍一雙更顯瑩澈的清眸卻蘊起秋水映餘暉般的憂愁,不得而知的緊張恐慌感,猶如看不清的朦霧在心底緩慢瀰漫。
不會……發生什麼事了吧?
她隱隱不安地自問。
********
由於一整夜心神不寧,奚勍幾乎沒怎麼睡,第二日晨光熹微,就早早起身更衣。
原本下午準備跟祁容一起回靳府探望,但似乎應了心中那份不祥,午膳之前,奚勍在特定的南門外收到紀琴的飛鴿傳書,具體何事信中雖沒詳說,但光從叫她儘快回碧雲樓這一點來看,已覺不祥。
“沒說究竟發生什麼事嗎?”
祁容看著她匆匆就要離去的身影,精細的雅眉微顰,腦海飛快逝過一道想法,但似乎又覺得與哪裡連線不上。
奚勍點點頭叫他不要擔心,就迅速離了府,不過她前腳剛跨出門檻,池曄緊跟就來到祁容身旁,一臉神色凝重的樣子,把剛剛從朔王那裡得來的訊息通報給他。
祁容原本一顆心思還寄在奚勍身上,聽他這麼一講,沉暗的眸中瞬撩驚瀾,抿唇默不作聲。
“備車……”
許久之後他吩咐下去,背對著窗陽,面色陰晴不定。
********
奚勍一到碧雲樓,便從側門穿過,途經小片花圃,就見紀琴已經守在一間木房前焦急等待。
“紀琴,到底出什麼事了?”
她上前即問。
紀琴臉色有些微微發白,看去十分緊張,直至奚勍趕來,才稍顯鎮定道:“門主,聶哥哥他……”
玉凡?
她剛一提對方,奚勍心臟就猛一抽跳,但快速忍壓下來,聽紀琴繼續道:“昨晚手下突然收到聶哥哥的煙花訊號,就尋著方向找到他。”
奚勍愕然心驚,想玉凡近來不是一直呆在華楓山上嗎,況且有師父在,又怎會拉響門裡相互傳遞訊號的小筒,引他們前來呢?
奚勍只感匪夷所思,但之後沒再聽紀琴提起其它,轉念一想,難道玉凡是在別的地方出了事?
“那他現在人……”
奚勍順她視線望向後方木門,立即明白到對方就在這間小房裡。
“卓大夫現在正在給他診治……”
紀琴邊說邊低下頭,後面的話被硬生吞回,似乎難於啟齒。
奚勍早就察覺出她神色不對,黛眉凝憂,可一想卓大夫正在裡面,又不敢貿然衝進。
“你快說,他究竟怎麼了!”
最後奚勍按捺不住,語氣冷厲地問。
紀琴一咬唇,百般猶豫下,正欲開口,卻聽房內忽然連續傳來玉瓷瓶器落地摔碎的聲音,在周圍寂靜中顯得格外尖銳刺耳!
“為什麼看不見?!為什麼還是看不見!出去!出去!”
男子痛苦近乎忘形的嘶喊聲,就彷彿夜幕裡受到萬箭戳穿的負傷小獸,清楚傳入奚勍耳中時,更帶來一股撕心裂肺的震痛。
“玉凡……”
奚勍當即聽出這是他的聲音,尚未來及思索,緊接房內一陣躁動聲響,卓大夫慌忙推開門,模樣看去有些狼狽,發現奚勍在此先是一愣,隨後搖了搖頭。
紀琴心頭猛一沉,兩手暗暗握緊,而奚勍也不再去詢問他們二人,直接衝進屋裡。
“走開——”
聶玉凡正扶著牆壁踉蹌前行,察覺對面有人來,又立即怒喊出聲。
奚勍卻是一個字音也發不出,佇在原地,呆呆看著眼前人,他渾身上下並不見傷口,只是那雙眼,一雙猶如被挖空再流入黑濃最後凝結成的眼,空洞洞死沉沉沒有方向地在前方掃視著。
眼睛,他的眼睛……
薄紗下的嫣唇因情緒激動而微微張開,心臟更像被無數細針輪流刺扎,痛得她嗚咽,幾乎直不起腰,同時,也終於確定了一個事實——
他的眼睛看不見了,即使自己就站在他面前,他也看不到,認不出來了!
“玉凡……”
奚勍一時幾難自持,輕輕、顫顫,極為小心的喚了一聲,猶若蝶落琴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