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曄稍稍一驚,隨即領命道:“是……”之後站在原地不動。
祁容側眸瞥他一眼,淡淡道:“池曄,你有話要對我說嗎?”
池曄抿動唇,卻是欲言又止。
祁容收回視線,手指輕輕撫弄著香囊上的金色流蘇,光芒折射入眼,逝過一縷華燦,開口道:“我接下來的做法,你不贊同嗎?”
池曄因他突如其來的一問,驚得胸口砰跳,趕忙垂首:“屬下不敢。”
祁容卻自嘲地笑下:“你心裡是怎麼想的,我很清楚,縱使她將來會難過,但箭已在弦上,不得不發。”
池曄低著頭,默默不語。
而祁容也不看他,兀自道:“如今這一步步,究竟在做些什麼……”攤開蓮瓣似的瑩白掌心,他順著紋線一點點往下審視,聲音裡含帶一股冰絲般的剔透質感,“其實,我比任何人都明白。”
沒了靳府,沒了夜殤門,這樣她的身邊,就只剩下他了。
屆時他會收手,會將一切做個了斷……
想起最後決定,祁容握緊那枚香囊,平靜的面容上,漸漸多出幾分愴然,幾分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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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閉木窗被山風吹得吱呀作響,而此刻屋內,卻陷入一片極靜的詭譎氣氛中。
——只可惜,它不是我的啊。
這句話究竟什麼意思?
聶玉凡看著奚勍五指箕張,一切動作僵硬到讓人不可理解,好像是木質的玩偶。
“不止這雙手……”奚勍坐在床邊,轉而摸上自己的發,聲音猶如一盤細沙散在風中,斷斷續續,“還有這頭髮,這張臉……不是我的,全都……不是我的……”
她就像突然患了臆症,由一個平日冷靜持穩的人瞬間變得瘋癲,連吐出的話語,都讓人以為她在囈語連篇。
聶玉凡見那雙手抓上皎麗容顏,用力到好似要撕下一層皮般,當即大詫,上前錮住她的肩膀道:“小嫻,你究竟怎麼了!!”
強迫扳過她的身體,卻覺像握住團冰塊。
聶玉凡對上奚勍緩緩抬起的眼,一瞬間竟彷彿探入空心的洞——
映著他,卻更像他在獨自照鏡一樣。
那是一對不再流動,失去靈魂的眼!
怎麼會這樣,這根本不是平時的她!
“小嫻,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聶玉凡臉上的鎮靜終於被驚慌撕破,努力搖晃著她的身體,似要搖清她的眼,搖醒她整個人!
聽到聶玉凡滿心焦急的呼喊,奚勍雙眼微微眯起,一線清醒的光從中閃逝,下一刻推開他轉身,甩過的青絲遮面。
她目光投落嚮明亮的窗邊,卻覺自己也像是光線裡的一粒塵埃,在虛無裡漂浮虛幻。
自己,究竟算是怎樣的存在?
“小嫻……”
“我不是……”奚勍突然一口阻斷他的聲音,涼涼撩唇,“不要再叫這個名字,我根本不是什麼‘小嫻’。”
聶玉凡波光一晃,,眸底如同被這一句激起驚心漣漪,竟有些澀頓地開口:“你……你說什麼……”
奚勍靜靜看著窗邊,面色淡靜的樣子,反而更透出一股灰滅的絕望——
“我不是靳沐嫻。”
聶玉凡又一把拽過她,認真看清那雙冷得幽悒的眼,疾問:“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奚勍彷彿失去骨骼,身子軟軟地被他搖晃,隨即嫣唇一揚,淒涼的笑意裡含有譏誚冷嘲:“六年了,可惜你竟一點都沒看出來……靳沐嫻,你的小嫻,其實早就已經死掉了。”
聶玉凡握住她肩膀的手徒地一緊,睜大眼,整個人像被這句話驚到天外。
而奚勍沒去理會他的反應,低頭聳動肩膀,以往清越的嗓音,此刻竟帶有滲血痛感。
“芙靈花……天地珍物,靈氣聚集,今日我費盡千辛萬苦才找到,可它近在眼前,近到伸手可觸,然而我卻得不到它,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她抬眸幽幽一笑,輕點下自己的臉頰:“因為藏於這皮面下的,是縷孤魂,是汙穢幽氣啊。”
“夠了——”
聶玉凡忍不住一聲急嚷,將她的手攥在掌心裡:“小嫻,你一定是這幾天太累了,我不准你再這麼胡說!”
奚勍卻愴然笑著:“我原本因意外而亡,可靈魂卻附在這具身體上,那便是六年前你與秋蓮他們潛入朔王府邸的時候。”而就在那夜,也是她第一次見到祁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