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高貴妃一干人走後,月彩才上前。在鄔國她是華顏公主的貼身侍婢,如今隨華顏陪嫁到天朝,口中仍習慣地稱她‘公主’,自然這也是經過主子默許的。
“月彩你看,它的腿受傷了。”
華顏輕輕說著,方才高貴妃的到來都不曾帶給她更多情緒,此刻眉神間的憂色卻甚濃。
用指輕撫著那毛絨身體,愛憐至極,瑩紅潤澤的蔻丹在日下也顯得別樣柔和。
忽地,唇邊漾起一絲淺弧。
她容顏湊近,對掌中的鳥兒說著:“從高處摔下來的感覺,一定很難受吧?可惜,命已註定,與其掙扎痛苦,不如讓我替你早些了結的好啊。”
蔻丹指甲,彷彿一瞬變成毒花般詭異妖嬈,映著那片朱唇,仿若血染過似的,深深刺進那血肉之中。
片刻,弱小脆弱的生命即結束在掌中,華顏平靜看著,眸中依舊盈盈如水,彷彿純而不染的仙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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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貴妃回到寢宮,便坐在榻上洩出一身悶怨。
“哼,好個華顏,莫非還當自己是高高在上的鄔國公主,金口難開麼?”
雖知她的沉默少言,並非如自己所說是在自矜高傲,但想起那張花嬌般的容顏,恨意無形中生來,狠狠撕扯著手中絹帕。
侍婢巧翠明眼,忙端著茶水遞到跟前,讓她緩解消氣。
“娘娘何必動怒,這華顏公主雖生的花容月貌,但奴婢曾聽聞,她在鄔國可是位不受寵的公主,又何來的高高在上,能與娘娘相較?”
眼角稍一瞥,見她怒意猶在,忙補充道:“自然了,娘娘生的貴氣凜人,一直以來獨受聖上寵愛,別說是這病怏晦氣的華顏公主,宮中哪一個嬪妃,敢跟娘娘爭寵的。”
被巧翠這麼一講,高貴妃臉色稍緩,心中便覺得有些舒坦了,至於華顏公主的事情,她之前早有耳聞。
因為母妃早逝,再加體質病弱,性情弱順,所以一直不受鄔王的重視疼愛。當初鄔國提出聯姻之請,只因忌憚天朝勢力,便將不受寵的公主送到天朝,對自國而言也算毫無損失。
更況且……
高貴妃冷冷笑道:“若說爭寵,她反倒是最令本宮放心的一個。”
巧翠一旁不解。
高貴妃斜眼端詳著指上蔻丹,笑容深邃莫測:“你可知,皇上自幼最怕什麼?”
不待她答,高貴妃神色上已顯得輕快得意:“皇上最怕妖魔鬼怪之說,而這位華顏公主竟在大婚之日突然病倒,嘴裡還說什麼‘別來纏身’的糊話,這些入進皇上耳中,呵呵,或許她以後,想見皇上一面都是難了。”
回憶她看那隻雛鳥的傷心表情,便知其性情單純善良,毫無城府可言。
高貴妃不禁一想。
這後宮之中,哪裡不是勾心鬥角,爾虞我詐,即使她華顏公主想鬥,恐怕也沒那個本事!
“至於蘭凝那個小賤人……”
高貴妃思緒一轉,便是銀牙暗咬,將手中瓷盞狠狠擲碎在地面,光亮的碎片倒映出一雙毒怨幽深的眼。
身邊巧翠見她怒氣橫來,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提起這個蘭凝,她本是高貴妃身邊的侍婢,皇上幾次駕臨馨羅宮,她仗著相貌出眾,私下藉機魅惑,終於引起皇上注意,最後被封為蘭貴人。
而當初高貴妃仗著自己獨受聖寵,便是目中無人、不可一世,又豈會留意到身邊這顆小小石子?
如今,卻是致命的。
只因她已懷有龍裔。
“這狐魅,休以為能在我面前得意多久……”
高貴妃一字一句,低沉恨怨,仿若淬了毒的箭刃,讓人心生悚然。
巧翠聽了這話,想起不久前得寵的芸婕妤,最後胎死人亡,當下一陣寒慄。
高貴妃現在雖恨極,但又暗氣自己肚子不爭氣,在這深宮,爭的不僅僅是寵、更是子嗣,所要的,無非是後宮之中那至高無上的權勢地位,
兒時的純真,入宮前的綺美夢境,早已隨著歲月繁華,流逝破碎。
“這樣下去,總不是辦法……”
高貴妃喃喃自語。如今那狐魅總以龍裔為由,多得聖眷,而自己卻沒什麼能更引起皇上注意。
驀然間,她想起華顏公主身上的那股香氣,不若宮中時常聞到的馥郁薰香,卻是幽甜清美,猶如月華芳菲沁入心扉,如此獨特的,讓人留戀陶醉。
高貴妃暗自思付,一抹陰影覆上眉睫,心中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