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地方,跟大家擠一擠,今天團部忙,下一班車不知道啥時候來啦。”
北平開始猶豫,如果放在從前他肯定不會退縮,老子說不上去就不上去,大不了在佳木斯再住一晚。可倒黴催的,昨天自己跑出來玩,因大意,錢包被人偷了,去派出所報案,人家只說等有了訊息就通知團部。
那我現在怎麼辦?如今,北平兜裡還剩下五毛八,也就夠湊合吃一頓飯的,本想打電話告訴連隊領導,但覺得磨不開面子,畢竟平日裡他總給人家使絆子,如今出事了求人家,人家能管嗎?而總跟著他的那幾個小嘍囉前幾天也被派到密山上伐木去了。
身邊無人,又沒有錢,人生第一次北平覺得自己特別孤獨。
“真不上啊?”司機又好心問了一句。“現在已是傍晚,說不好這就是今天最後一班車了。”
“不上。”北平倔強地咬咬牙,大不了去火車站湊合一宿。
汽車重新開動,北平狠狠瞪了容川一眼,彷彿自己這麼倒黴全是拜他所賜。就在轉身的一剎那,卻聽一個爽朗的聲音說:“別等了,趕緊上車吧。”
這是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記憶中,它從未像此時這般平和友好過。
北平眉頭微蹙,以為自己聽錯了,回過頭時,看到容川半截身子已探出車外,風夾雜著積雪,吹白了他的帽子。
☆、第36章
卡車緩緩開動。
北平依舊站在原地,眯起眼睛,視線穿過風雪看向漸漸遠去的容川。他們如此熟悉,但在這一刻,像足了陌生人。
手緊握成拳,北平很想大吼一聲“裝什麼好人李容川,想看我笑話是不是?!”,但話到嘴邊就是說不出口。彷彿有一塊石頭壓住了喉嚨。
“上來啊!”眼看汽車越開越快,容川整個身子近乎探出去,焦急地喊道,“上車,紀北平!快點上車!”
他的面容在白茫茫的風雪中像陽光一般真摯可靠。
有一種力量在這一刻推動了紀北平。他不再猶豫,一路朝汽車狂追而去,途中差點摔了一跤。
司機從後視鏡看到了他,特意放慢了車速。北平不顧一切地奔跑,奔跑,十幾步趕到車前。這時,又有幾名男知青同容川一起友好地向他伸出手,大家合力將北平拉上了卡車。
“謝謝。”他跑得氣喘吁吁。從小不擅長道謝,此時覺得那兩個字陌生的很。他看了眾人一眼,卻漏掉了容川。撣掉棉衣上的積雪,找到最邊上一個漏風的位置一屁股坐下。這裡雖冷,但清淨。
容川看了他一眼,也沒說什麼,跟著其他人往裡面坐去了。
車廂又恢復了歡聲笑語,大家們聊著各自回家的趣聞。
北平獨自坐在一角,他“名聲”不好,喜歡打架鬧事,其他連隊也有所耳聞,所以沒人主動叫他坐過去,偶爾聽到幾聲竊竊私語。
“他誰啊?”
“你不知道?他就是獨立三營那個小閻王紀北平。”
“呀!”
“噓,小點聲,惹急了他小心揍你。”
“我是女的。”
“女的他也揍。”
“這麼野蠻?領導不管嗎?”
“管個屁!他爹厲害著呢,據說是……”
風夾裹著雪花撲進北平乾澀的眼睛,他忽然後悔上了這輛車。揍女人?我什麼時候揍過女人?最近倒是被一個女人揍了。她真夠猛的,別看身材嬌小,細胳膊細腿,一棍子揮下去力道也不小,把他臉上直接打出了一道血印子。招招用力,這是把他當野狗打了。
王阿嬌哎……
車廂裡,知青們邊吃邊聊。各種食物的香味混雜,香腸,點心,豆腐乾……北平深吸一口氣,忍不住舔舔嘴角,一天就吃了碗野菜混沌,肚子不爭氣地“咕咕”叫起來。
就在這時,容川喊了他一嗓子,“喂!這個給你。”
一件東西扔在北平腳邊,外面裹著半張張一元的白色茶葉紙,裡面還包了一層牛皮紙,東西說方不方說圓不圓,看不出是個啥。
北平嘬嘬牙花,垂眸看一眼沒撿起來,眼角帶著厭惡地問一句:“什麼玩意?”
“別擔心,不是炸藥,開啟看看就知道了。”其實容川挺想笑的。以前兩人對著幹時,紀北平一擺臭臉他就想揍他。如今換一種方式與他交流,再看這張憤憤不平的臉,容川只覺挺有意思。
“李容川,想說什麼就趕緊說,別繞彎子。”北平不耐煩,漆黑的眸子充滿戒備地望著容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