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裡還有什麼表情?面部神經早凍麻了。兩人走幾步,歇一會兒,就在這時,不遠處的樹林射過來幾束微亮的光線,有腳步聲,踩著積雪和樺樹殘枝,當光線落在王嬌她們身上時,一個人用警覺的聲音問:“誰在那兒?”
李永玲回一句:“三十二團一營七連的知青!”
能在這時出沒山林的不是兵團戰士就是附近上山打獵的村民。來的人並不少,七八個左右,手電筒射出的光束交織在一起,將茫茫夜色點亮,他們漸漸走近,藉著燈光王嬌仔細看了一眼,那些人全副武裝,帽耳朵耷拉著,脖子上圍著厚厚的圍巾,看不清面容,但從身上穿的軍大衣的看,應該也是知青。
那幾個人走過來,為首的青年個子很高,睫毛上掛著一層白晃晃的冰碴。
幾束光線一起對準王嬌和李永玲。光線太強,兩人本能閉上眼睛。
“王阿嬌?”為首的那名青年聲音低沉,棉帽中的眉頭微蹙,幾步來到王嬌跟前。
“你……”王嬌的睫毛上也結了一層冰花,像隔著一層玻璃似的,眯起眼睛看他,在這片荒郊野外都能碰到熟人,誰啊?
“怎麼,不認識我了?”男青年的聲音從圍巾後悶悶傳出來。
王嬌聽出他語氣中控制不住的輕蔑,耳熟,特別耳熟,但就是想不起來。倒是李永玲驚慌失措地大叫一聲“紀北平!”。
北平皺眉,想不通自己的名字在這個戴眼鏡的南方女人嘴裡喊出來怎麼那麼慎得慌,跟喊“炸彈”似的。目光狠狠在李永玲臉上停了一瞬,然後看向王嬌,手電照照她臉,見她閉上眼睛似乎很怕似的,不禁咧嘴一笑,揶揄道:“那天不是挺厲害的,上海來的王阿嬌同志?今天怎麼這樣老實?嘴巴凍住了?”
王嬌沉默地看著他。
北平身後的一個身材矮胖的男知青指著她倆厲聲問:“說!你倆為什麼在這片樹林子裡,大半夜的,是不是蘇聯派來的女特務?!”
王嬌嗓子發涼,實在說不話,那種要窒息的感覺又浮上胸口。李永玲明顯嚇壞,特務可不是小罪過,雙手作揖,帶著哭腔對紀北平說:“我們不是特務!不是特務!我們連在這裡拉練呢!不信你聽,遠處雪地裡還有跑步的聲音!”
☆、第40章
“沒問你!”紀北平用手電晃晃李永玲,示意她最好把嘴巴閉上。其實他知道今天七連凌晨拉練。晚上巡邏前,領導已經告知他們,七連的隊伍今晚要從獨立三營管轄的樹林子裡穿過。剛才,他們就站在不遠處,看見大部隊過去了,本來轉身想走,其中一人卻發現有三個小黑影落在了後面,瞅身形似乎是女孩。幾個男孩想,閒著也閒著,不如去嚇唬嚇唬她們,所以才走過來。
北平也沒想到其中一個竟然是王嬌。手電光線重新落在她蒼白的臉上,睫毛的冰花反射出晶瑩的光亮,他看著她,沒好氣地說:“別裝啞巴,王阿嬌,深更半夜你們到底為什麼在這兒?”
王嬌還是不說話,寒冷讓她頭暈眼花,身體支撐不住,直接蹲在了地上。
“好!不說是不是?你有種!來!把她們帶回咱們營去好好審問審問!”說著,紀北平走過去,推開李永玲,一把將王嬌從地上拽起來,“你……”想說的狠話,卻在摸到她手的瞬間,驟然變成“你怎麼沒戴手套?”震驚中用手電一照,王嬌的手已經凍成了雞爪狀。再看她的嘴,已變成青紫色,北平明白,這是身體在極端寒冷的天氣中,漸漸失去溫度的徵兆。
“王阿嬌,你是不是瘋了?!”北平把自己身上的藍圍巾迅速摘下來套在王嬌脖子上,然後從地上抓起一把雪,蓋在王嬌麻木的雙手上然後開始用力揉搓。王嬌已經凍得不知拒絕,眼前紀北平的臉時而模糊時而清晰。大腦忽然又是一暈,北平趕忙扶住她,對身後那幫人大吼一聲,“趕緊過來一個人扶住她!”
兩名男知青趕緊過去幫忙,一左一右扶住王嬌。
其中一個不明所以,“北平,咋的啊,把她們帶回營裡準備交給誰審問?”
另一人照著那人屁股就是一腳,“別他媽開玩笑了,這都要出人命了!”
這陣勢把李永玲嚇壞了,她想起曾在醫院裡看到的一幕,許多醫生護士圍著一個滿頭是血的傷者,身旁有儀器在嘟嘟嘟響,醫生的手按在那人胸口用力按壓……太過驚恐,李永玲大腦一片空白,傻呆呆立在旁邊。
是紀北平把她吼醒了:“別跟傻子似的站在那兒,趕緊過來幫忙!”
“噢,噢。”永玲趕緊跑過去,學著北平的樣子從地上捧起一把雪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