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傍晚時分,錦瑟終於有些按捺不住了,躊躇了半晌,終開口試探道:“蘇公子,君某叨擾已久,天色看來也不早了,不如……?”
她雖問得小心翼翼,但是言外之意卻也很明顯,然而蘇寅身為男子,顯然臉皮更厚一點。
他假作恍然:“倒是蘇寅疏忽了,眼下的確該是晚膳的時辰了,還請君公子賞臉。”
錦瑟的臉色白了一白,又道:“蘇公子,在下並無意在貴府用飯。”
若說修養,錦瑟顯然是極好的,她自小在皇宮長大,禮儀貴氣是學了個十成十,所遇的公子們也大都是京都閨秀,沒幾個似蘇寅這般氣勢十足,還能裝傻到家的。
所以,若說手段,她壓根玩不過眼前的人。
看著對方侷促不安的樣子,蘇寅微揚起嘴角:“今日是在下倉促將公子請來,儘儘地主之誼也是應該的。”
言罷一雙深眸緊緊地鎖住她,幾乎讓人以為那視線已是穿透了那黑紗,直接看在錦瑟的臉上。
錦瑟心中暗暗叫苦,只覺得眼前困境,果然一刻都不讓人省心。
其實蘇寅雖然始終沒有逼錦瑟揭開面紗,但是對她的容貌也不是不好奇的。
這個君公子,神秘的讓他有了一探究竟的慾望,只是他亦也看出了他的不安與緊張,於是便禮貌的沒有請對方一露真顏。
然而光從那執筆作詩之時伸出來的柔膩之手,玉指纖纖,美若蘭花,便可知這位君公子必然也是生長於大戶人家,養尊處優,若無機會好好探出底細,只怕來日難得一見。
想至此,便有心要強留她多一刻。
錦瑟咬了咬牙,終於撂下了一句狠話:“蘇公子,若是在下執意要離開蘇府呢……”
話到一半,卻看見蘇寅一臉受傷的神情,頓時剩下的話到舌邊又打了個結,怎麼也說不出口了。
“君公子可是討厭蘇某?”他長嘆一聲,“也罷,蘇某行為處事確是不受世人待見。”
錦瑟突然覺得有些頭大,她慌忙擺手道:“絕無此意,蘇公子且莫誤會。”
他淡淡瞟了她一眼:“君公子若非討厭嫌棄在下,又為何這般匆忙離去呢,蘇某身為閨閣男子,平日裡就只能守著這方寸之地,難得今日有幸結識君公子,相談甚歡,卻不料,還是入不得君公子的眼。”
錦瑟被他說得一陣慚愧,想到這女尊國的男子的確只得過著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毫無地位的生活。
——由於錦瑟識人尚淺,還不瞭解蘇寅的真實個性,他從來視那些男子戒條為無物,哪裡會真的做個大家閨秀,因此上當也是必然的。
“我對蘇公子並無惡感,只不過……只不過家中妻主若久候不至,必然會心急如焚。”她找了個最不得當的藉口。抬頭卻正對上蘇寅的眼眸,滿是盈盈笑意,如同春水揚波。
“君公子何必如此見外,你我都知道你是尚未出閣的大家公子。”
“蘇公子又何以如此肯定?”
蘇寅面帶笑容,淡淡目光掃過她周身,說了兩個字:“直覺。”
錦瑟徹底無語,此時亭中忽然刮來一陣晚風,拂過她蒙面的黑紗,隱約映出一個輪廓,
蘇寅頓時喉頭緊了一緊,目光灼灼地盯著她,雖然仍沒有看得真顏,然後那剎那間流露而出的延頸秀項,瑰姿豔逸已足以教人驚豔,頓時怎麼也挪不開目光,只覺得愈加想要一探究竟。
錦瑟隱隱覺得有什麼古怪的地方,但見蘇寅眸光復雜,笑容愈加深邃,不由自主地便又拉了拉自身的黑色斗篷。這一招欲蓋彌彰讓蘇寅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
心中暗忖,難怪這位君公子癖性如此古怪,如此國色天香自然是不得不帶著這番偽裝了。也難怪他身為男兒家這般謹慎。心頭不由地便有了主意,悠然道:“只要君公子能應在下一個請求,今日蘇寅便不再強人所難了。”
“蘇公子請說!”
“無論公子視蘇寅如何,蘇寅已將公子視為知己,還請君公子一現真顏,以慰蘇某渴慕之情。”
言罷,便笑意不減地望著她,似乎是悉聽尊便的模樣,卻又分明把刀架到了她的脖子上。
錦瑟紅著臉,囁嚅道:“蘇公子,這……這恐怕不妥吧。”
蘇寅故作不明。
錦瑟道:“不瞞公子,在下自小便生了場大病,容顏盡毀,故此……不想,不想驚嚇到公子。”
蘇寅依然一派悠閒,斜睨著她道:“君公子莫非以為蘇寅是個以貌取人之徒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