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好半天她才看清,那是一隻坐在排水管道上的褐色小熊,專門朝著她的方向擺著。
脖子上扎著漂亮的紅色蝴蝶結,捲毛下玻璃珠做的神氣的眼睛,正在朝著她笑呢。
她微微笑著,伸手去夠,小熊放得太高,她踮起腳尖也摸不著:“江諺……”
江諺手上捏的碗“譁”地跌進廚房滿是泡沫的池子裡,幾乎立刻奔到了浴室門前:“怎麼了?”
襯衣袖子還沒放下來,手臂上的水珠滴滴答答地沿著手指垂下,在地板上聚了一攤。
他一動不動地盯著門,磨砂玻璃擋著,只看得見裡面亮橙色的化成了馬賽克的光暈,映在他淺色的眼珠裡。
蘇傾跳了幾下,還是都夠不著,收回手去,鑽回蓬蓬頭傾瀉的水簾裡,仰頭同它對視著。
“說話,蘇傾。”
她的臉全打溼了,分不清是花灑裡的水還是什麼別的,她朝著小熊笑著:“謝謝。”
“……”門被他拿腳尖猛頂了一下,傳來氣急敗壞的聲音:“沒事不許叫我。”
他走了。
蘇傾抿唇笑著,拆開浴巾擦乾身體。那枚圓環擱在洗手檯上,她擦了擦它,圓環裡的藍色,已經走到了最後的末尾。
她同沈軼認識時,他也是江諺這麼大的年歲,只是後來錯過了,一晃就過了六年。有一次她在席上遠遠地見了他,他一襲黑衣獨個兒坐著,一點兒也不笑,臉上已有稜角,鬢邊已添風霜。
她撫摸著圓環,烏黑的眼底有些溼潤,微笑著把圓環埋進衣領裡。快了,就快見面了。
蘇傾站在鏡子前梳頭,濡溼的長髮上的水珠掉下來,把白色短袖背後打溼了一片。一隻手把她搭在背後的頭髮拎起來。她反過身,江諺的唇抿著,把毛巾不耐煩地墊在她頭髮下面,長長的睫毛闔下來:“毛巾,多得是。”
蘇傾扭回去接著梳頭,他在後面悄無聲息地注視著她,她從鏡子裡全瞧見了。
傍晚屋裡的溫度適宜,過堂風吹著,她坐在江諺的床上,看著他趴在桌上記筆記的背影,時而抬起頭看著電腦。他的身材清瘦,襯衣背後一截若隱若現的脊柱骨。
房間裡很空,佈置得簡簡單單,書本整齊地摞在一側,旁邊只放了一根鋼筆。
“講講吧。”
她看到他螢幕上的內容,意外地發現了“3。18爆炸案”幾個字:“你要幫我寫檔案……”
“我練練手。”他淡淡打斷,轉椅扭過來面對著她,筆在本子上敲敲,不耐煩的模樣,不慎敲出了一片落葉。
江諺的神色變了一下,蘇傾已經彎腰把它撿起來了,黃紅的銀杏葉柄捏在她指尖,她眼裡有淡淡的驚喜:“原來在這裡啊。”
“專程撿的?”狐疑的語氣。想到自己隨便拿了她的東西,江諺心底有點不自然。
蘇傾轉著葉子柄看它,長而密的睫毛顫著:“那天我走在學校裡,滿地都是黃色的銀杏葉,每一片生得都很齊整。銀杏葉都很漂亮,是對稱的,像小扇子。”
她眼底露出了一閃而過的憐惜神態:“只有這個不齊整,有雜色,還被蟲蛀過。”
江諺默著,把本子張開,向她露出那頁貼了江論和自己大頭貼的合照的扉頁,臉上表情很淡:“送我吧,夾進來。”
他看著蘇傾把葉子放回去,可她不僅放了葉子,還立即被照片吸引了注意力,自然用指尖撫摸著咧嘴笑的男孩的臉蛋。
“嘖。”他臉上紅紅白白,警告一聲,驀地把本子合上,險些夾住她的手指。好像她摸的不是照片,是他的臉。
蘇傾的抱歉地看了他一眼:“你小時候,同現在很像。”
江諺想,胡說,分明一點也不一樣。父母不認得,有時他自己也不認得。
“說爆炸案的內容吧。”他安靜地翻到了最新的一頁。
蘇傾坐在床上,沉靜地回憶。先前她已經在派出所無數次重複了爆炸當天的事情,但是這一次,同以往一點也不一樣。
因為當她說:“我聽見了嘀嘀的聲音”的時候,江諺的眸子驀然抬起來,那雙眼睛裡閃現著不動如山的篤定和冷靜,“仔細描述,什麼樣的聲音。”
“電子錶,電子器械的聲音。”
筆尖幾乎劃破紙張,他記下來,默了一會兒才說:“如果是定時/炸/彈,不可能這麼大的提示聲,除非定時器分離,離你很近。”他盯著本子想了一會兒,打了個圈,“我會再求證其他的人。”
蘇傾看著他重重畫下的圈,隱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