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選定的宮殿,她安排的內衛,她佈置的宮宴——內衛值守宮宴,按慣例要單得一份例錢,她就虛報人數,輪值內衛只安排了兩班,這份子錢就進了她承歡殿的庫中。
只是今天眾人都受了驚,且場面極度混亂,太后和皇帝便沒有當場發落此事。但這事怎麼可能不追究,她定然是要被牽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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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命是保住了,老虎差點要上來咬她時,是德妃身邊的一個小黃門跑來救了她,在紛亂人群裡說,是德妃讓他來保護她的。當時錢昭儀以為自己聽錯了,德妃自己都在二妃戲虎應接不暇的,居然還記得自己?
可那小黃門也不需要說謊啊。
錢昭儀想不通,德妃為何要對自己這樣獨特關照,想來……是怕自己捏著她賬冊的把柄,所以示好吧?可是,若自己直接被老虎咬死了,不就一了百了,更省心麼?
錢昭儀甩甩頭,淚珠子也被甩掉。除了賬目,她真的想不透其他事情。此時,抬輿輦的宮人忽然止步,迎面攔了一個公公,持了中宮手諭:“昭儀娘娘,中宮請您去坤儀殿一趟。”
在後宮中,中宮手諭是如同聖諭一般的權力,哪怕如今,皇帝和太后勢同水火,皇后夾在中間權力受限,也依舊不影響中宮手諭的權威性。所以即便皇帝讓六宮禁足,也不影響錢昭儀被傳喚。
既然皇后傳喚,錢昭儀豈敢不從。秋已涼了,她也顧不得回宮加衣裳,打著哆嗦一半是冷一半是怕的,吩咐宮人往坤儀殿而去。
一路上各宮殿門前都比平時亮堂幾分,處處懸燈,看來今夜,註定是燈火通明的難眠之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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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錢昭儀走如坤儀宮時,殿內是一片心驚膽戰的寂靜。
宮人都守在殿外,室內是清淡醒神的薄荷香,有幾分低沉的幽暗。
殿內一個伺候的宮人都沒有,曹皇后坐在燈下,臉色卻明暗難辨,似乎有陰鬱,似乎也有恐慌。
錢昭儀走上前,便跪在皇后面前,淚盈盈道:“臣妾給娘娘添亂了。”
是添亂了。
御宴是錢昭儀經辦不假,最終卻也要皇后來過目一番的。今夜一事,皇后有失察之過,只不過太后和皇帝沒有當場問罪,心裡另有一番打算罷了。
曹皇后發直的眼珠子這才一轉,臉卻的沒有動的,顯得有幾分可怖。
她嘆了口氣,放下青玉茶杯:“你啊……我說了你多少回?不管你小時候過過多少苦日子,妹妹餓死了也好病死了也罷,你現在在宮裡,過的都是富貴人的日子,有本宮握著鳳印的一天,定不會叫你吃苦。你看看……好端端的事,變成這樣!”
錢昭儀聽到她這溫聲,黑葡萄球似的眼睛又開始冒淚了:“臣妾知錯。”
皇后揉了揉太陽穴。
她很感到恐懼,不同於錢昭儀是對將被責罰而產生的、明確的恐懼,皇后的恐懼是來源於未知的命運。
德妃今日,又有護駕之功。
方才皇后走出朝闕殿的時候,甚至都聽到有低位宮嬪竊竊私語,說德妃天神眷佑,以後遇到這種事,躲到她身邊準沒錯,她不是一般人。
這些宮嬪,出了事不想著去向皇帝求救,反而滿腦子德妃,算怎麼回事?這些不爭氣的!
連皇帝分明也動了心思——皇后瞭解他,他大概又想晉封德妃,做文章來堵悠悠眾口了,只不過襲擊一事尚未查明,所以暫時按住了沒提。
她生活在皇帝的臥榻之側,盯著鳳位的人那麼多,自己再不育有子嗣,別人指不定要怎麼謀算她這個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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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裡,皇后微微閉上眼睛,聲音是穩穩的安撫:
“不過這事,也不能全怪得到你頭上來,私放虎豹之人才是其心可誅。那老虎幾次三番衝著德妃麗妃而去,可見她們身上是有蹊蹺的。未必不能在這上面做文章。本宮總是會保你的。”
曹皇后這幾句話,算是寬了錢昭儀的心。錢昭儀的淚痕漸幹,又聽皇后話鋒一轉:“那個藥,何時能夠送得進宮裡來?”
眼下,她是多一天都不能等得了。
德妃威懾猛虎,廣救妃嬪,哪怕先前再怎麼惹人厭,經過今夜,眾人也都會對她改觀。
她風頭太盛,自己是後宮之主也無可奈何。
國朝對於立長子還是嫡子,向來沒個定論,自從惠帝廢了宋皇后所生太子,立韋貴妃的兒子為嗣,就有些亂套了;景帝繼位後,在韋太后的逼迫下,又立了庶長子為嗣……至先帝,在大皇子和二皇子中遲疑,結果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