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我只為他,只不負他,其他人與我無關。
“我只是有懶……”
摳在胸前龍鬚上的手指蜷進他指掌間,露出的指尖蹭著唇上鬍鬚咬進嘴裡。
“疼!”
嗔怨?一瞬間他的神情陌生又熟悉,很多很多年前曾見的樣子。當時年少吧,竟清晰如昨。
灼熱的痛感仍在,卻在他舌尖吮吸下慢慢減緩。
“不止懶,還愛走神,燙你手指算是懲。”
我很想配合地低頭認錯,卻忍不住纏低他脖子笑著迎上去,“你,要是能冬眠該有多好,我先睡上三兩年,等你回來時再叫醒我,也不用數著時辰看天色。我是相思,因此才燙了手指,反倒被你取笑。”不理他將笑的表情,作勢哼了一聲,假模假樣嗔起來,“怪不得世人皆皇上不懂愛。”
笑從眼尾漸漸隱去,我被他看得認真,收了笑端坐起來,無奈跪坐在軟塌上實在難受,乾脆蹭到塌邊站好,拉他袖子往外扯。
賴在塌上的人也不開口,指向桌案又看我,便歪上軟墊不再動,好整以暇眯了雙眼。
我輕悄悄地來回數趟,把摺子擺上榻桌,研了墨潤過筆,定在那裡的皇上也沒見動一下,只飄飄然冒出一字:“念。”
不知他聽得是否滿意,我就像高無庸蘇培盛那樣肅立著,似乎連腰都彎成了恭敬的姿態,字句念起來。
很無趣的摺子,浪費我的時間和感情,只是,在這樣大雨滂沱的深秋傍晚也算是一種新鮮體驗。
半晌未動的人突然就起話來,我仔細分辨,竟是回覆那道請安摺子。
他仍是歪在那,眼皮都未曾抬過分毫,我卻聽得出聲音裡的情緒分明。拿著摺子不知如何是好,捅了捅腰側,仍是不應,氣得我摔了摺子在桌面,拿起筆來,“像這樣的就該直接發回去抽他的臉,浪費人力物力,無聊至極。你若不回,我可寫了。”
我斜著眼看,如他一般,兩個人倒都笑起來。拉了他手欲使力拉拽,反坐在他已然盤坐起的雙腿上。
執筆的手被他指間扣握,懸了一會兒,抽了筆在他手中,快速落於折上。
那些硃砂字翩然躍於紙上,我就恍惚起來,彷彿曾經見過,彷彿讀在心間,彷彿置身於此景之外,看到那個傳中的勤勉帝王不停書寫批閱,不分晝夜。
呼吸在我臉旁,輕淺安靜,我的失神在他的專注下無所遁形。低頭取了新摺子逐字讀下去,靠回他懷中安坐。
彷彿,如夢一場。
☆、287。心似蜜禟
風風雨雨,竟已又是八年。
也許,這是我們生命中最難的八年,分分合合,生生死死,閱盡人間無數。我相信,自此後都是好的,除卻死別再無生離。只要我們在一起,便無不好。
不見滿目連綿的紅黃盛景,亦無風捲落葉的無邊蕭瑟,目及處,白茫茫一片,寂靜,空曠。
雍正元年的第一場雪,自昨夜始,未停。
這片黃櫨林我有多久未曾來過。如今,又站在這裡,我們兩個人。
亭中圍爐,溫熱暖酒,從日初到日暮。
原以為,他會帶我去見弘暉,或許還有挽兒,天倫之樂。卻只是我們兩個,從日初到日暮。
原以為,他忙到忘記……
時至今日,我和他,兩個人,足矣。
周身白雪,靜謐林中兩行足印,深深淺淺並肩留下,又被新雪慢慢覆蓋。這樣的冷,竟能把心熔化。
一片紅色黃櫨葉靜臥掌心,的墨色字跡書於葉心,恰被一支白玉簪子將將蓋住,看不真切。簪頭遍纏的薔薇花怒放或含苞,纏綿著枝葉幾欲亂真,油潤得似要將露珠滴向紅色葉脈。
胤禛取了簪子撥開雪帽一角別向髮鬢,再什麼我便未能聽見,只耳邊涼絲絲的觸感,復又溫熱熱的呼吸。葉心的“禛”字極,卻看得清晰,復又模糊起來。當年,今日,難分辨。
熟悉面孔近在眼前,也不話只是笑,那笑容陌生又熟悉,真實得可以觸控,偏卻如夢似幻,彷彿穿透了所有,融匯了所有,未言一句,我已明瞭。
當時少年如何有了今日面容,分明是日夜滴在心中,卻不出在哪一刻起了變化。轉眼間,三十二載已過。這期間,我們又用了多少年努力成長不斷改變,疼痛得幾乎忘了最初,原來還有很多是不曾改變的堅守,彼此熟識,分明是自己卻如見到經日舊友,那種心情難以言喻,卻能聽見心底的那一句“幸好”。
淚,就滴在他耳畔的墨黑狐毛上,油光水亮